兴福坐在沙发上长吁短叹不停地抽烟,凤英一进屋就把自己闷在了被窝里,从被子毫无节奏的抖动中能看出她还在抽泣着。两人都没有吃早饭,中午饭也没有吃。下午两点多来了一个电话,是村西头的李文,兴福知道肯定是三缺一,摊上这种闹心的事哪还有心思玩麻将,他在考虑着晚上将会面对着什么。
四点钟的时候兴福再也坐不住了,他喊凤英起床,该准备晚饭了。凤英两眼红肿,起来后洗了把脸就开始和面。兴福问做啥饭。凤英说没有肉了,只能杀一只鸡。兴福从鸡棚里捉来了一只鸡,胆小的他从来不敢杀鸡,提着鸡在屋里打转转。凤英也没这个胆子,以往都是请弟弟帮忙,今天只能自己硬着头皮动手了。兴福拿着刀不知从哪里入手,最后一狠心直接把鸡头给剁了。无头鸡扑腾着翅膀,鸡血溅了一地。昨晚做贼是平生第一次,今天杀鸡也是第一次,一天时间兴福经历了人生中的两个第一次,都是令他胆战心惊的事。
日头刚落那几个人就回来了,兴福赶忙端了热水让他们洗脸。这期间凤英已经把做好的菜摆上了茶几,总共四个菜。一个大盘鸡,一个鸡蛋炒木耳,一个凉拌粉丝,还有一个酸辣白菜。她本来想凑够六个菜,可实在是条件所限,只能如此了。兴福提来了两瓶珍藏的好酒,给每人泡了一杯茶。三个人洗完脸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连一句客气话都没有说。
凤英在茶几前站了一阵,见没人理睬她,就以照管娃娃为借口出去了。兴福没走,给杯子里斟满酒就站在一旁侍候着,像酒店包厢里的服务员,随时准备为客人服务。也许是底层人士本就不习惯这种尊贵的服务,又或许是兴福的虔诚令他们生发了恻隐之心,小胡子摆了摆手让兴福出去,说等一会叫他的时候再来。
厨房里儿子也在吃饭,凤英坐在一旁发呆。兴福对凤英说你也吃点吧。凤英说不饿。兴福也没有吃,坐在灶膛前抽着烟,偶尔会发出一声叹息。
“老王,你们过来一下。”
刚孩子安顿好儿子睡下,院子里有人在叫,听声音是那个瘦高个。
“他爹……”凤英看着兴福欲言又止。
“先走吧,看他们咋说。吃也吃了,喝也喝了,东西他们也拿走了,还能咋样!”兴福知道凤英的意思,其实他心里也没底,这样说只是对她的安慰罢了。
东厢房里,兴福和凤英进门后没有坐下。他们低眉顺眼地并排站立在茶几旁边,像犯错的小学生等待聆听老师的教诲。
茶几上四只盘子里只剩下零星的残渣,两瓶酒还有半瓶没有喝完。胖子两腮酡红,嘴角叼着一根牙签,双脚交叉着搭在茶几上,肥胖的躯体像一滩肉泥堆在沙发上。小胡子嘬着嘴,腮帮子一动一动的,那样子应该是咀嚼着一截鸡脖子。瘦高个把笔记本电脑放在腿上捣鼓着,一副专心致志的样子。
“今天的晚饭很不错嘛。”胖子抬起眼皮看看兴福两口子,没有要坐起来的意思。
“条件有限,委屈哥几个了,实在是不好意思。”兴福见胖子没有像早晨那样摆出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顿时放心了下来。
“你们想好了吗,这事儿怎么处理?”胖子一句话走上了正题。
“东西一件不少地给你们了,我看就这样算了吧。”兴福试探地说道。见胖子没有吭声,接着又说:“你也看出来了,我们一家都是实在人……”
“实在人?实在人能干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小胡子“噗”地一下吐掉口中的鸡骨头,睨视着兴福两口子,说道,“我看你们是惯偷吧,不然咋会有这么大的胆子?”
“没有,没有,真的是第一次,不信你可以问问村子里的其他人……”听到“惯偷”二字,兴福的脸上一阵发烧,恨不得立刻叫几个人来为自己作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