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人都有搬家的经历,有的甚至搬过好多次,我就是这大部分人中的一员。
猛然想起写搬家的话题,是因为又刚搬了一次家。现在,我就坐在这新家的书桌前。敞室之内,静心之时,微光之下,脑海里数着曾经的过往。掰指算来,不觉已搬过七八次家了。
搬家次数多,与曾从事的职业有关。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这营盘是轻易动不得的,就像河床与河水,河床自然盘固,流动的当然是水。当兵数十年,像水一样流过不少地方,这似船载的家也就自然闲不住,随我漂流到一个一个的去处。
人常道,水是往往低处流。万幸的是,自己这家的流动却没全依此规律。年龄就不用说了,一直走着上坡路,自是越来越大;就职务来讲,还算不错,虽没有什么值得显摆的,但也慢慢地有所提升,有时开玩笑说好像还超过了预期;就地域来讲,也像是上台阶一样,从小城镇搬到县城,再搬到地级市,后来又搬到了省会城市,颇觉得越来越有点把自己安排得像城里人了。最重要的还在于,这家搬来搬去,离老家是越来越近了,此时才顿觉,居住还是老家好,尤其是无大成如我者,更是觉得搬回老家的英明,决没有半点恋家没出息的难以启齿的难堪。
父辈给我们安顿的老家是搬不走的,即便是父母过世很久了,曾经的房子翻修得气派了,或者因为什么原因挪了地方,但只要一提起老家,心里就有特别的指向,也会觉得有说不清楚的踏实感。
我说的搬了七八次的家,是自己、妻子和儿子组成的小家。说七八次,其中也有玄虚,准确的说是搬了七八次住处。因为有时搬家,也只不过是部队宿舍和家属房之间的来回倒动。单身宿舍、临时来队家属和随军家属房,都属于公房,加上曾经租住过的地方,觉得房子不属于自己,说是你的家,实在有点不那么理直气壮。但如果把家的概念宽泛化,你曾经住过的地方尤其是住得时间长的地方,尽管房子不是你的所有,应该也是有家的感觉的。
我觉得,就家的组成而言,起码要具备三个条件,一是要有居所而且生存生活功能相对较全,当然最好这居所的所有权在自己名下;二是要居住时间相对较长,时间太短总有种过客之嫌,匆匆无家的感受;第三也是最重要的是,要有组成这个家的核心——人。具备了这三条,我想家也就具备了基本的要素,便可以称其为家了。
写到这里,想起标题——“搬不丢的家”,本想表达的意思,一是搬了这么多次家,原先的居所已经不属于自己,曾经的家当已经没有几件了,但家的核心——人,只要在,家也就实实在在地存在;二是随着家的移动,曾经的家虽然远远地离去,亦或连一个瓦片也没有留下,但那曾经的过往却留在了心里,在记忆里永远磨灭不掉。也就是:每一处新家,都包容了曾经的家;住在新家的你我心里,都还装着曾经的家,永远难以忘却。
现在住的地方,是完全属于自己的了。面积大小适宜,装修时妻子下了功夫,按照我们这个家的生活品性设计,白色主调,简约明快,不事张扬,觉得还是很有特点的,家里物品也都全换了新的。心想,奔波了这么多年,这也才是最像个家的家了吧!
说到搬家,想扯一些与搬家有关或者相似的闲话。从一定意义上讲,搬家看似是你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是从这所房子移到了另一所房子,是城市与城市、房子与房子完成了对你这一家人的相互交接。其实细细想来,这个过程里面也还饱含着这样那样的变化或者变故。有的是心甘情愿喜难自制,也有的是无可奈何忧从中生。看似家的搬迁,里面却包含着人生的喜怒哀乐、酸甜苦辣;看似是生命个体的迁移,实则是社会的大潮所推动的生命所有的必然起伏。
有人说,搬家类似于迁都,想想也确是如此。但凡迁都,皆有其因。有的是国势盛旺。原有的都城已难以容纳这一种溢势,为了构建更好的明天,兴冲冲搬到位置和风水都更好的所在;有的则是渴望新生。一种重塑的欲望,憋在帝王的心里,大臣们眼瞧不着又不敢问,只是觉得这都还是应该搬的;有的则是被迫无奈。外来入侵、直逼都城,内患无穷、无法以对,天灾人祸、城毁难居,不搬就会非常难堪、极度难受甚至毁灭难存,只得搬迁,那怕偏安。
这三种情况,历史上都能找到范本,无须一一列举。第一种自是风光惬意,第二种左右皆可圆释,第三种最让人揪心无语。也就像大文豪苏东坡,官位贬来升去,家室搬来搬去,流无着落,死不知归。说是四海为家,却诠释了人生的变幻无常。苏子虽是洒脱之人,但真的坐下来细想,难免也会生些悲凉之情吧。
我是喜欢读书之人,书给了我很多,读书也确实感到了充实与乐趣,但却也冲淡了另一些也是乐趣的乐趣。搬家时当然书是不能丢的。但却没有矫情到把书当作一切甚至生命的地步。书对于我来说确实很重要,每次搬家之前,总是先把书架上的书归整理,整起来麻烦,搬起来特重。每次也都会当然地下决心扔掉一些,又会从扔掉的一堆里再尽量地捡回一些。
有时妻子说我读书把自己都给读傻了,想想也确是然。但读书把自己读傻,那是自我的不智,不是书本身的错,更不是读书的错。有时想改了喜欢读书这个毛病,但转念细想,如我等之人,如果不读些书,脑袋空空,连什么是傻都不知道了,岂不觉得更是可怕。如此想来,书还是要读的,倘若真的是因为读书读得傻了,傻点也无妨吧。
岁月的风车呼呼地转过。如今,新家已经安顿下来,宽敞明亮,一切好像与家有关的事情又要从头开始。既然是自己的新家,与这新的房子、新的家居、新的邻居,慢慢地也就会培养出感情。只是这家中的生命个体,在铅华洗去后,会多了些平淡和真实。现在想来,曾经有过的搬家缘由的痛痒甚至无奈和恨诸事不公的想法,真是幼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