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等她等了一千年…”
“那你还要等下去吗?”
“要,怎么敢不等她呢?我欠她那么多,总该是要还的。”
南极仙翁问他时,他已经在千灯楼中呆了上千年。
楼中灯火通明,璀璨夺目,那些假人络绎不绝,笑声不断。
只有他在一处独居,听着楼中戏起戏落,人声起伏,才觉得彷佛自己还是存活于世间。
红尘纷扰,转瞬落入时光旧处,被尘封的秋叶深深掩藏。
窗外四季变迁,楼内春暖花开,他想她若是从天涯而来,定然也是极为欢喜。
“金玲,你怎么可以抛下我一人就私自离开呢?”郁色染上他的眉头,化不开的落寞袭满心间。
仙翁看着他那般憔悴无助的模样,心中一片怅然:“沧雪,金玲她回来了。”
他看着仙翁,苦笑道:“莫要说笑了,怎么可能呢?”
“我没有骗你,沧雪,金玲千年前七魂虽散,但她如今早已魂聚归本,只是如今不是仙家,而是肉体凡胎。
这是天君让我来转告你的。怕是他也不愿看到你再这般颓废下去了。”
是吗?那个女子还会回来吗?
她是他永生的期盼,他多怕这一切只是假象。如今听着仙翁的告述,恍然之间像是在做梦一般。
那还是大雪纷飞,松华山北,她孤身返回师门。
奈何雪天路滑,于是想要在山脚之上再行几步,寻一个避所。
松华雾气缭绕,烟尘飘渺,雪色黯淡,掩映在苍松翠柏之中。
还未走多久,只见路前凭空生了一坐高楼,大约有四层之高,在这天色阴沉之下唯独它灯火辉煌。
门口出来一位幼童,双手搓了搓哈了哈气,看到她笑意盈盈说道:“小姐姐,天这么冷,你要进来吗?”
她有些纠结,该不是自己碰上什么鬼魅,不过转念一想她本是修行道人,凭它是什么妖,还敢在她面前放肆,说不定顺手还收几只妖呢。
于是就跟着那小童进去。
“这楼怎么建在此处啊?”
她一边看着楼中光怪陆离的景象,一边笑问那小童。
小童闭口不语,转身离开,她还没眨眼的瞬间就消失地无影无踪。
突然之间,整座楼彷佛人去楼空,只有那廊前灯笼高高挂起,红色的烛光透过来,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喜庆和诡异。
“到底是什么鬼,快出来!”
她厉声叫道。
而她身后传来一声低沉如沉谭的声音:“金玲,你不记得我了吗?”
那声音如泣如诉,哀婉异常。
她回头望去,男子离她五步之外,红衣翩跹,眸间泪光涟涟,青丝全白。
“你是何方妖孽?”她后退几步,拔出背上的青虹剑。
只见那男子使了术法,她的剑掉落地上。
他如风一般来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颚,覆上缠绵悱恻的深吻。
好似怎么也推不开一样,好似她也渐渐沉沦。
一吻而毕,她羞怒不已。“我不是什么金玲,我是莫语。阁下怕是认错人了吧。也不知阁下是几个意思,将我引至这来。”
“我能有什么意思呢?金玲也好,阿语也罢,你总归是要和我成亲,做我妻子的。”
“做梦!”
“我做的梦只有你能陪我。”
那还是一千年前,他本是九幽的上神沧雪。
而她是天界将军金玲。
天界亿万年飞升的上神唯有她一个是女将军。
杀敌灭魔,骁勇善战。
可是那次蟠桃盛宴,她却独独挑中了他。从此对他死缠烂打。
当时他的命定之人是天界云黎公主。
他与云黎有夙世情缘。
她知晓后生生掐断了他与云黎之间的缘分。
后来云黎被她暗害,天界捉拿她,她无地可逃,躲在九幽深海里。
日久天长,他总能透过回天境看到她日日对他的肖想。
那一张一张写满他名字的宣纸,那一夜一夜绣好的荷包。
直至那年天族与魔族大战,他承了大伤,眼看要被魔君刺魂。可是他却看到她骑着战马从天际而来,将他护在身下。
他得机灭了魔君,天族大胜。
他向天君求了功劳放在她身上抵过她的惩罚。
可是天君说她永世都不会再回来了。
她曾笑着对他说:“沧雪上神,你知道吗,九幽虽好,但缺了凡人人气。”
他那时看着她笑脸相迎,顺口问下去:“何为凡人人气?”
“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千万明灯,挂于高楼。”
可是如今她却对他怒目相对,以为他是什么鬼怪。
“阿语,这千灯楼在你眼中如何?”他看着她眸间冰冷,却还是不甘心问道。
“人间繁华,你这妖孽,也妄想学那世人。”
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剑。趁他还未注意,刺入他胸口。
那男子清泪滑落,跌倒在地,她忽然怅然无比,可是他胸口的血却越来越多,淌了一地。
他跪地而笑:“也罢,千年前你走后,我就去了神籍,除了求了长生,与凡人无异。如今…得见你…也算不枉我等你这么久…”
她忽然觉得心口发疼,疼到难以呼吸。
是谁错过谁呢?还是爱情就像生在阴阳交隔的彼岸花。
等不到一场相遇,芳心暗许。
等不到来生相伴,此心不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