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几天,永州举办中国龙舟赛,是市委市政府好不容易争取来的国家级赛事,然后全永州的人都来了,让永州这个四线小城提升一下档次,变得有人气和热闹起来,对提振经济起点作用。比赛期间可谓全城出动,街道、公园、河岸上到处都是人,从没见过永州有这么多人。
如果我是一个普通市民,我应该也会感兴趣凑凑热闹。但是当它成为我工作的一部分的时候,我就对它毫无兴趣了。
当我走在人群中,来看热闹的人都热情洋溢,踮起脚尖努力探出头去看比赛,而我像个行尸走肉一样在人群中走,心里想着:如果这个世界有灭霸,希望他扣个扳指,把这些人瞬间消灭。
我的社恐和人群恐惧症状开始让我变得极其厌世、哀怨与不安,各种杂音让我非常烦躁,心里压抑着一股暴怒。爸妈打电话来问我咳嗽有没有好点,我开始对他们没有耐心和发脾气。
我妈说永州脑科医院好像开设了心理科室,她想找找电话发给我,让去咨询一下。我说我有电话恐惧症,连电话都不愿意打。
作为一个职业记者,按照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和职业要求来说,你要“爱岗敬业”,在永州举办这么重要的赛事,你作为记者,一定要全心全意做好宣传报道和服务。但是我首先要是一个正常并且心理健康的人,才能是记者吧。
实在是不想弄这场报道,于是我就开启了摆烂的模式,反正有那么多人去拍,少我一个也不会错过什么,一个比赛也就那么些精彩的瞬间,每个人都能够拍到,角度别人也能想到,于是昨天早上我就拍了一个抖音就回去了。我的智商和经验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我这种脑子也想不出什么非常有创意的东西。
做着自己不愿意做,但是不得不做的事,每天上班和上坟一样。一个前辈说,一份工作,你要么是为了钱,要么是为了快乐,如果你两样都没有,待在这里有什么意义。但是我又不敢辞职,因为自己害怕承担失业风险,大环境下就业的艰难,怕自己每个月没有收入。但是待在这里浪费青春,也看不到未来。非常矛盾和纠结,我所有的痛苦都来源于对自己无能的愤怒罢了。
工作了六年,随着年纪增长,我渐渐知道了职场的真相和生活的真相,不管是PUA还是画大饼,你所付出的劳动和你得到的报酬,一切的世俗和人事,不存在完全的公平。当然我能够感受到领导同事们相处中的很多温暖和关心、真诚,但是有光明的地方就有阴影。
此刻我在龙舟赛附近的公园里坐着,在手机上敲下这些文字。周围人来人往。前几年,我想着自己的性格既不喜欢经营人际关系,也不喜欢喝酒吃饭,连一句拍马屁的话都不会说,也没有什么职场情商,不维护任何关系,也不感兴趣,很难混出头。所以我就想就努力提升自己业务水平保持专业的态度和上进心。
于是我自学了很多专业的东西,工资本来就不高的我买单反、买航拍,这些东西轻轻松松就花掉我一半的绩效和一个月的工资。可这样我还是发现,总有人比我拍的好,总有人比我专业,设备比我好,水平比我高,资源比我好。永州市场也就这么点大,能分多少羹,自己的性格和能力也不足以变现,对于一个女生来说,我甚至体力也比不过男生,有时拍摄一次耗时长内容多的事,我感觉我的精力三天都恢复不过来。
我觉得很难,我总是说,自己有多大能力就只能做多大的事,少年时期的自命不凡,早就变成了接受自己的平庸。但是心里的某处永远都在躁动不安,不满意现在的生活,还责怪自己活不成想要的想要的样子。一个人要完全了解自己、承认自己、接受自己、突破自我限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做到的,甚至是一生的课题。
别人也不知道你经历了什么,就觉得你心态不好,你作为记者不应该要这个样子,你应该去报道人民的疾苦。这些人把自己放在道德的制高点上,自己知道多少别人的苦难,就随意的去评判别人,自己还没活明白就去教别人怎么做。他们不知道这里宣传的趋势和机制,就觉得你应该去怎么样怎么样,一个小记者有什么权力和权利,有什么能力和尊严去解决那些事情。
有时候,工作带给我的体验很糟糕,身心劳累,所以当一接到任务,并且想象着自己即将又有任务到来的时候,心里的那种抗拒能力,无法形容,已经变成了一种心理障碍。
我一直都感激生活中那些美好的友情、爱情、亲情给我的生活带来,但是我依旧对这个世界无比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