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人形影不离、如胶似漆的暗许厮守终生,禁忌、伦理、道德、距离、现实等等的问题通过言语扑面而来,就像王母突然手划金簪,在牛郎和织女中间划出了一道相隔万里的银河,硬生生将两人阻隔在河的两端。
一个来不及嘶吼,恐惧席卷全身,迅速逃离,一个站在原地悲伤绝望,恐惧变成了愤怒……面对分离,两个人的自动化反应迅速占领了身心,分不清哪是你我,也来不及体味,到底发生了什么。
分离创伤,成了彼此相守的相爱的障碍,又是深层相吸的动力。好比被抛弃的深渊,凭着感觉找到了那个一起被抛弃的手,看不清样貌,不清楚过往……只是在那个深渊自然的走在了一起。
慢慢爬行。
很多很多年,我一直在梦里找过世了二十年的奶奶,梦里的她去了远方,我一直都在找她找她,有几次找到了,可是她不愿意见我,我哭着醒来。
后来,很多很多年,我又梦到妈妈,去了不远的地方躲了起来,我天天等她回来,可是听说她在外面过着更好的日子,又良心不安,不愿意用亲情绑架她,思念成疾,哭着醒来。
再后来,也就是这一年多,总是梦见离开人世的爸爸,有时候他在另外一个世界,容光焕发,可是并不认识我,我悲伤难耐,醒了;更多时候都是在他病床上时,无可奈何的在等待着那个分离的时候,抑制的泪水都是醒来后掉。
分离的哀痛,似乎成了心底永远拔不掉的一根刺。欧文·亚隆说,“我一生都在探索、分析、重建我自己,但现在才了解,在我内心深处有一泓我永远都处理不了的泪水。”
这是他的妻子玛丽莲去世后写的,那本书叫《生命的礼物》,两个相知相爱相守一辈子的人,无法拜托人类的局限,终究还是一个人先走了。欧文说,他和玛丽莲已经成为了彼此生命中的一部分,玛丽莲的死,意味着他的一部分生命随着玛丽莲的离开,彻底消亡。
对,是那种活生生的抽离。连筋带皮。
是活着的人更痛苦,还是死的人更痛苦?
其实很难讲,因为死的人在深知必须离开的那一刻,对身边的爱人,对自己的人生,充满眷恋和不舍。即使再无遗憾,也无法潇洒的说,我走了,你们继续。
更多时候,是不得不走,希望留下所有的祝福给这一生无可替代的挚爱。
我们遇不到那么多可以在心底停留和驻足的人,那些注入到灵魂里的血液远超过了血缘的安稳。
变得仓促、不安、恐惧。
也就,害怕相聚。
假如不曾拥有,也就无所谓失去,假如已经失去,就再也不用惧怕失去。
悖论成了付诸行动的潜意识。
可是,为什么要在离别前,突然就出现了一条银河,那个王母的金簪到底是谁拿下来并且划在了夜空?我想,是“我们”,对,是共谋而来。
缠缠绵绵总是难以割舍,情至深处而不自知,倘若不用力过猛,怕还未转身便已相思成灾。那个伤痛,又是如期而至,需要用悲伤、责怪、愤怒、投射来发泄。
玛丽莲对欧文说,假如不是欧文,她或许早就放弃了治疗,不会一直硬挺到现在,实在坚持不下去了,选择了安乐死。任欧文如何不舍,任玛丽莲如何不弃。
阴阳相隔。
很久很久以前,看过一些经典书籍,有一些人遇到过那个住入他们灵魂的人,那个人英年早逝后便再无伴侣,世间有情人再多,都不是你。神仙眷侣半生,孤苦凄凉半生。
对于活着的那个人来说,遇见那个此生唯一的挚爱,是幸?还是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