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平年间的奇异志之三 王厨子的故事

      宁州康阳府是肃王封地,肃王好吃,以尝尽天下美食为人生第一等美事。不论听说哪里有美味的菜肴,便要不惜代价的去品尝,如果满意就一定会将那厨师请回府中。因为肃王如此礼遇厨师,使得天下闻名的厨师都以能被肃王招揽为荣。以至于皇宫的御膳菜肴都比不上肃王府的,而肃王招揽的厨师据说多达五百余人。每年的九月十五到九月二十,肃王会让府中厨子大开宴席,号曰“汇珍席”,意为汇聚天下美味佳肴。所有来客均能品尝,而肃王自己则便装打扮为食客,坐在其间听闻众人夸赞,喜不自胜。因此,每到九月十五时不仅是康阳府的官员和民众会来,全国各地有名望的士人和那些喜好美食的人也都会来。来人众多,以至于道路阻塞,舟船不行。而前来品尝过肃王流水席的客人没有一个不赞不绝口,甚至有人因为菜肴太过美味,想到一年只有一次机会,而痛苦难耐以致情绪郁结。

      永平十一年九月十五,肃王照常召开汇珍席。众宾客围坐,大快朵颐,肃王悄然坐与其中,好不快活。却忽的听见有人在抱怨饭菜不甚可口,肃王扭头看去,是一头缠白布的村夫,那汉子皱着眉头说这饭菜名不符实。没等肃王起身发问,旁的食客都已忍不住,纷纷拍案而起,指责那村夫胡说八道。那村夫虽见众人指责,却仍梗着脖子不肯服软,嘴里念叨着“还不如俺村王厨子的饼……”

     听到这肃王心中觉得好笑,忍不住走上前来。旁的食客有脑子活络的便猜出这便衣食客的身份,于是退到一边。肃王走到那村夫面前站定问道“你既说这饭菜不甚可口,那你且说说如何不可口,若是说不出原因,那免不得将你请出这府中。”村夫挠挠头,想了想最后说“俺也说不出到底缺个啥味,就觉得这饭菜硬的慌!”说完,那村夫许是感觉到众人不理解,便从怀里掏出半块面饼举着说“不如这饼好吃!”众人见状忍不住哄堂大笑,只有那村夫执拗的举着半块面饼涨红了脸。有好事的食客走上前夺下面饼说“这东西怕是连王府的猫狗也不屑一尝吧!”说罢,将那面饼一下扔在地上。接着,肃王挥挥手,那村夫便叫喊着被家丁驾着赶了出去。众宾客取笑了一番后便继续品尝美味佳肴。这时,忽有眼尖的宾客低头看到那面饼周围围了一圈蚂蚁。很快,更多的蚂蚁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这些蚂蚁似乎不是一窝的,围着那地上的半块饼子开始厮杀。一时间众人都被这奇景震慑的说不出话。肃王看到那里人群聚集,走过去看到这一幕,自然也是目瞪口呆。他赶忙让侍卫从蚁群中取回那半块饼,肃王拿着饼子端详许久,才撕下一小块放入嘴里。

      众人之见肃王吃了一小口后并没说话,接着又吃了两口,神色间似有不解之色。他一边拿着饼子一边走到桌前,夹起餐桌上的美味佳肴吃了一口。这次饭菜一进口肃王的眉头便一下皱了起来,他吐出口中的饭菜,扭头对着侍卫喊道“快去!快去把那那个村夫抓回来!不!请回来!快去!!!”

      那村夫被请回来时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在那里战战兢兢的打着哆嗦。肃王三步并做两步走上前,拉着村夫的手温和的说“刚才是我武断了,请您多多包涵。”说完,不顾众人的惊讶对那村夫鞠躬致歉,接着说“在下生平只有吃这么一个爱好,这面饼虽是平常,但其中美味却是难以言明。敢问先生是何处得来的?在下愿以金银酬谢。”

      村夫听到这才回过神来,他连连摆手“这面饼就是俺村东头王厨子做的,一个也就一文钱,不是甚值钱货。”

      肃王一听,赶忙向村夫问出地址。等到九月二十日宴席散尽,肃王便带着金银珠宝古玩玉器随那村夫一起前去找王厨子。不想,村夫带肃王找到王厨子的铺面时已是人去楼空。肃王问遍了村中人,谁也不知道王厨子什么时候走的,去哪里了。肃王不死心,想在铺中找到什么线索,但却毫无所得,最后只好失望的返回。

       回到康阳府的肃王对王厨子的面饼念念不忘,将那剩下的半块面饼珍藏了起来,然后派人四处打探寻找有关的消息。肃王甚至发出声明:“有提供王厨子消息的,一旦属实赏黄金百两;带王厨子来的,赏黄金千两;若王厨子自己来,则供奉随心。”这个声明一出,天下震动,肃王因此招揽了更多的人才。

      偶然间肃王会听到有关王厨子的消息,有时是卖烧鸡,有时是卖面条,有时是卖包子。所卖的都是些平平常常的家常菜,但是味道总是出人意料的好吃,以至于人们吃完后念念不忘。肃王也总会追着王厨子的足迹追寻,但是一直毫无所得。

     永平二十七年,蔡康构陷肃王谋反,肃王治罪下狱,判斩。

     肃王在牢中的最后一夜,回想起自己的一生感慨万千,忍不住叹了口气。这时远处传来人声“王爷因何叹息?”

     肃王笑笑“本王在叹浮生若梦,皆是虚妄……”

     那人端着蜡烛拎着个食盒走来,看打扮是个狱卒,相貌普通到让人记也记不住。他走近牢房掏出钥匙打开牢门,看着肃王笑笑说“王爷,要不要吃这最后一顿?”

     肃王也笑笑,笑容中的悲凉之色愈显浓郁。狱卒打开食盒,里面尽是些普普通通的菜肴,如米饭、烧鸡、花生等。肃王也不客气,擦净筷子便吃,只不过饭菜一入口肃王就怔然不动。他突然间明白了什么,缓缓的扭过头来看着牢头,语气颤抖的问“你……”

      那狱卒笑着喝了杯酒“是的,怎么?王爷不想见小人吗?”

      肃王愣了半响才哈哈大笑起来“想不到在我临死之前居然见到了你王厨子!真是世事难料,世事难料!”肃王大口喝了两杯酒,然后盯着王厨子问“为什么?为什么以前你躲着不见我?”

     王厨子也同样盯着肃王说“以前我来见王爷,难道王爷猜不出为什么吗?”肃王沉默不语,王厨子接着说“王爷您好吃不错,只不过美味佳肴还值不得黄金白银。王爷您对厨师这般礼遇,不过是想告诉天下士人您如何爱才。您举办宴席,恐怕也不仅仅是为了让人吃饭吧?”说完,王厨子似有深意的看着肃王微笑。

     “那为什么你要本王临死前来见我?”

     “那是因为你至少还有一颗诚心。”说完,王厨子从怀中掏出半块面饼,正是当年村夫带着的那块面饼。

      肃王还想说什么,却觉得不胜酒力,迷迷糊糊的睡去了。第二天醒来时,牢中的酒水餐饭早已不见踪影,问狱卒昨晚来的人去哪了,狱卒却说昨晚他们一直守在门外,根本没见有任何人进出,更不要提有人来送饭了。肃王于是喟然长叹,感怀不已。临刑之际,嘴里涌起一股甘甜之意,恰似昨夜美味。

     永平三十三年,朔州靖凤府受戎族围城进犯。恰逢国内动荡,援兵不至。戎族大军围城三月,城中粮食日渐枯竭,百姓和将士都难以坚持,局势危急。这时靖凤府府衙前来了一个相貌普通的汉子,那汉子声称有办法缓解粮食不足。府首林源赶忙请他前来询问良策,却不料那汉子说只消让他做一顿饭就好。林源勃然大怒,认为这人是来捣乱的,便打算让卫兵将他赶出。却不料那汉子大叫“大人可知道我就是王厨子!”

     林源少年时曾赴康阳府汇珍席,肃王对他有举荐之恩,自然知道王厨子为何人。那汉子从怀中掏出个包子呈上,林源只吃了一口,便觉得这是人世间仅有的美味,哪怕是当年的肃王府也难以企及。于是林源快步走下握着王厨子的手问“先生可有办法,着城中妇孺老幼几十万人,皆系于先生一身。”王厨子点点头,告诉林源,让他三日后带兵众和城内壮年男子在城西集合,他要做饭,吃完后便有气力出征杀敌。林源心中虽是不信,但也不好当面说出,便问自己需要做什么。

    “只要大人给我十口大锅即可。”

      三日后,林源带着兵众和壮年男子数万人来到城西,一同前来的还有不少好奇的民众。之间王厨子站在中间,在他身边是十口大锅,下面燃着熊熊烈火,锅中似是沸水翻滚。王厨子看到众人前来,稍稍清清嗓子喊道“今日,诸位壮士不用吃饭,只消静坐品味,腹中自饱,体自有力!”说完,不顾众人的茫然和切切的议论之声便开始做饭。

     王厨子站在中间,伸手像是从空中抓取什么东西投入锅中,如此半响,接着从怀中向锅内投入不知什么东西,然后盖上锅盖静坐少顷。众人在一边看着这一幕自然是不明所以,林源的心也是渐渐沉了下去,心想自己如何能信一个厨子的鬼话,带着这么多兵众来这里搞这些。正在这时,王厨子大喊一声“开!”然后飞快的揭起十口锅的锅盖,这时一阵风忽的刮来,一股奇异的香气飘入在场所有人的鼻中。这香气似是有魔力一般,众人的肚子好像一瞬间就饱了,自然感受不到饥饿。更神奇的是他们觉得充满精力,几乎更甚从前。林源想到王厨子说的出征杀敌,他立刻站出来大喊“众位将士,如今我等有此神助,破阵杀敌建功立业正在此时!”说罢,长剑一挥,杀声雷动,众将士和壮年男子喊叫着冲出城去,就连一同前来观看的妇孺也拿着木棒锄头冲了出去。

     戎族没想到靖凤府还有余力反击,更没想到如此来势汹汹,一时间阵脚大乱,兵马踩踏死伤无数,遂败走而去。靖凤府的围城之难至此也就解了。等林源带着兵众返回城中找王厨子时,却是早已不见踪迹。这件事随后流传了出去,有无数豪强异士想寻找王厨子,可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有靖凤府的人在这之后感念王厨子的恩德,便去他昔日做面饼的村子修庙供奉。因为王厨子靠一阵香风救了靖凤府的围城之难,于是王厨子的庙便叫“香庙”。而王厨子曾经居住的村子便被称为“香村”。后来各个村子听闻这事,也想得到王厨子的绝妙厨艺,便也供奉起了“香庙”,为了区分与“香村”,便都称自己的村子为乡村了。

ps 以后会专门给肃王写传记,里面会详细解释肃王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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