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星】
我看着他 舞蹈
像是陨石坠落去回火
【落在远方】
终有一日
我会死去
那时太阳还在
月亮也还在
当然
我已经看不见星星了
许多人把衣服脱了
卧在雪里
可——雪是脏的
就那样落在远方
落在无数人的皮肤上
【没什么】
请把所有无所事事的人
都抓起来 然后一一流放
全部都到孤独又寂静的地方去
那里有现在所没有的
每个人都相似
人与人之间从不交谈
——好像生来就是如此
而我
我有什么
请把我带走
我没有什么事情可做
但你们看不见我
我却看着你们一个个的
全部
全部都弃我而去了
我无法想明白
因为我们从来不曾交谈
【没人能拍好】
没人能拍好了
天堂在无数的镜头下
——失真再失真
比不过孩童一只盲眼
看得通透
他命中注定
困意只多不少
天堂是留不住的
那些过度饱和的背影
尽让我们心慌
还有那些看不见的垃圾
在角落里他对焦了
——被抛弃的胎儿
从此以后
再没有钴蓝色的天空了
我笃定没人能够对准
——天堂的光圈
“看啊
有一群人
佯装
上帝啊
看啊
拍的这一切都在人间”
我的脚下雨洼是最终的
暗房冲洗
抬起头来或者轻轻低下去
【了了身后事】
那是一种巧妙的比喻
说——
生命如江河
淹死了多少人
他们以为屈原什么都不知道
像是霍乱后还要找女人跳舞
这野外的水面
——迎着两边雪似的苍白
我知道
有人哭了
哭死和呛死的
灌满了所有的江河海湖
到处都是些找不到归路的
而我看见了我的子孙们
抱石而坐 如临初阳
他们忘记老人的话了
“要懂得敬畏”
被水淹没了也毫不可惜
我飘过去的魂想去唠叨几句
但我啊 却被远日照散了
从此以后 无论烧多少纸
他们再也不能见我了
恰好生死各站一端
我画了个无比圆的圆烧了自己
【如此如此】
你知道的
他们无法慷慨解囊
就算你饿死在门前狗的面前
你也知道这个世道
你在狗的面前还要低头
它脖子上的物件
比你和你的妻子值钱很多很多
你会知道的
冬天的雪落了
他们会把狗抱回去
而你看着将要被冻死的妻子
想象着做一条狗的模样
如何在温暖的暖气旁
毫无廉耻的哈欠连天
你从黑暗中滑落时
根本没想过要知道人间这么多
【立夏】
我已经记不清了
我在这夏天的树荫下
站立多久了
夜晚把我的影子早早地送人
我在太阳下
没了可踩着的影子
披了我的影子的少年郎
匆匆忙忙跑过
不再联系了
我只是可惜这五六月
星星失去光的折射
死于夏天的蝉壳里
【指南】
书与书的夹缝把眼神里的蜿蜒
拿捏得刚刚好
所有羞怯的脸被挡去了三分之二
那三分之一想象
又恰巧到够你轻拿下来一本
那些从来不肯懂的书
似乎也要懂了
【这就是我为什么离去】
女人的手将我摇醒
从透光的玻璃桌旁
我看见了
天空是笔直的
外面的鸽子飞了起来
呼哨声似乎是一条长线
被锁在黑夜的背面
又如同在空中比划
年轻时的挥手
和无比细碎的美梦
——我啊就是我
为什么离去
这些那些
——就是我为什么不肯留下
太阳透过百叶窗和半打啤酒
把我悄悄地晒化了
五月 我忘了告诉你
【没了欢喜】
【暧昧中的受害人】
两人在床上打了红色的擦边球
推开门时
是说早安还是晚安
这我哪里知道！
【农】
他们的脸让岁月
不得不迂回地
剥开土地上的一层茧
昨夜的天空颗粒无收
没有一点半点的光亮
这里好似荒原
有什么可以留下
留给未来
【一落地便成了透明的胎】
女人耳坠上的锆石是一滴水
来自于昨夜分手的情人
也来自于被反复抛弃的孩子
不知何时成了深红色一滴血
来自于女人胸口十字型的疤
也来自于——
追赶不到的另一个年老的女人
她一落地就成了认生的胎
从来没有长大过
被各种各样的人亲吻着
流连在不同人的胳膊弯里
只是从来都没有叫过她一次
只是怯怯望她原来的样子
“ma?”
失落让现在的怀抱变得冰凉
她只想希望没了那滴水
也没了自己认生的漫长等待
女人用手转着发梢
——此时此刻
她年轻时的色相灰飞烟灭了
成了下一个女人穿过耳朵的石头
成了雨中无数遍失去实体的胎
她固化成所有人的梦
入了所有生人勿近的门
她一落地就只剩了透明的魂
如同循环无尽的血流向另一个女人
从未改变过
【倒地时还是个人】
在最不好受的日子里
他被一群人打了
在最好受的日子里
一群人
还是打了他
并推翻旧的轮椅
【宇宙的午后】
【知己客行】
月亮空空
挂在马的脖颈
侠客的烈酒会倒灌东风
他搂着姑娘躺在稻谷堆上
凝望许久
沉默许久
然后用剑从远处
闪电般击碎
——最后一次的云开雾散
突如荒凉
他守着最后一束月光
不知朝夕
你来的刚好
杯酒不少
【遇见】
我与分别的人分别
是潦倒一行客
从哪里来的孤星一颗
麦子也喂不熟我
“地里的牛死了
骨头被阳光晒得发烫
我准备去殓
才知它们属于一次性消耗
骨头要留给附近的野狗
它们什么也不许剩下
一点点也不行
——那些都是一个老头的
老头早就化成灰
飘到天上去了
但我啊喂不熟的我
——不能去殓
地里的牛要被雨水冲走
变成泥巴
变成野花
变成大地的孩子
——他们都要被土地殓了去
被太阳照亮
和呱呱坠地一模一样
哭喊后落泪”
分别的人与我分别
我望了最后一眼
正好看到女人苍老的脸
我的心脱靶了
天边的云吞了她
奔跑而去
【天体】
我不敢说太阳为我们而升
但我们随时准备好了
用生命卷土重来这最后一次
因为我爱
我爱着这颗星球
或许宇宙只有它和太阳了
就像我和你成了我们
【我不过去了】
这是人间的道
善人宽恕一切的念想
我就，不过去了
风尘仆仆
倒是江河拖着我的脚
看不见什么也没什么
我就，不去了
你别在故乡等我
这是所有老人的道
压箱底的美梦
我就不去了吧
那少年
尘满面 尘满面
说是自己人
你看看啊，我就不去了
这人间一趟趟
只不过日升日落
【你快俯首帖耳来】
什么也别写了
就这样——
什么——
也——别——写
他们可不会闭上嘴
像你一样盲读
error
相信我
我不会消失不见了
【继黑夜撒向大地之后】
荒原的最后一棵树
我见了他们的孩子
像稻草般干瘪
分清了面容
却擦不亮他们的眼睛
继黑夜撒向大地之后
——他们都盲了
野蛮人被野狗似的屠宰干净
而他们除了取暖什么也不会
瑟瑟发抖
这夜里风吹得凛冽
我无法伸出双臂抱住他们
就像他们的父母那样
抚摸着柔软的脸
眼睛不再那么重要
不是吗——
空空荡荡的黑夜里
谁也不必去寻找谁了
树群、麦田与稻草
不再是太阳照耀的模样了
他们的孩子早早就熟睡了
干瘪得不成型
大地裂开收殓了一切
我想，明日
大地就会复苏
孩子们就会无忧无虑的奔跑
嬉笑着被父亲的臂膀
高举
举得越来越高
给黑夜留下深深的疤
【没人会赤裸的躺在稻草上】
那是谋杀——
女人被呈现在隆起的蹈垛上
没人会赤裸的躺
也没人会躺得这么久
仿佛她原来的样子
不是这样
人们给予了最俗套的想象力
我看着翻飞的麻雀出了神
谁也不知道
那张如花似玉的脸皮下
堆满了怨言
——那才是最无形的吊索
是关于太过平静的生活
关于人们睁眼前套好的光鲜皮囊
是谋杀也不是谋杀
她赤裸的丢了一条命
我们还在用闲言碎语妄想
明日招来她深红色的魂
没人会这样赤裸的躺在稻草上
不加一点半点的修饰
我看着她纷飞的长发出了神
想起呱呱坠地时
她的时间就和眼泪一齐停止了
【三分之一】
是我说得不够直白
有些人劝我信了这扭曲的命
昨夜还在
前天也还在
就是——
现在她不在了
彼此彼此彼此的手
还挽着挽着挽着挽着的
我的友人没了你们可知道
这样突兀的死了
让我这眼泪都留得荒谬
一地的血够直白的
可懂了也太大的代价了
譬如说
——危险无处不在
【母亲】
我让冲突爆发了二十几年
加重了所有人的眼疾
她说她还好着
不需要任何人多嘴
她好似那
天空倾倒的馊水
把黑色的群山爆破
我知道所有的人
——会在睡梦来前
惊恐
抖抖绿皮火车留下的灰尘
把一切拉向蜿蜒的黄昏
就准备好了
回家见你
我知道的
你一张口又是骂我
就像她小时候一样一样
哭也没有眼泪
我不过是——
噪音大的次次重复
【六月】
走在六月
六月的雨里
雨停了
余下一地花
我们
脚踩水洼
待会
伞下滴滴答答
【太阳为我们分娩】
我说啊
是抬头去望
还是捻搓麦秆
人们总是把秋天
想得太过丰满
以致今夜
——也望向太阳
纠正了鸟儿们的发音
啼叫是一样的
让大地也学着点
鸟鸣穿透一切
就开始分娩
人们烧了麦秆
划破了天空的肚皮
太阳下
是不是饿瘦了我
【我说我即将】
我说我即将——死去
【我那张疲倦的脸】
我说我即将死去
摆脱困意
去讨好你
把四季看败
我那张疲倦的脸
已经不年轻了
太阳光下
似乎是一捧枯叶
这次是六月
夏日
那张疲倦不堪的脸
淌尽汗水
倒在了麦地里
一片乌云
就让孤独的农民发霉
在池塘边静候多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