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反腐小说《大地黑金》三十四

        王浩东带回来的消息又让李少波大吃了一惊。

        王浩东回到拘留所后,挨个询问了黄毛同监舍的人,当然,没有人会承认自己就是凶手。但细心的王浩东却发现了黄毛对床的人恰好是昨天夜里新关进来的,名叫刘天成。

        王浩东当即对刘天成展开了猛烈地攻势,很快他便招了供,承认是受人指使,带进来氰化钾,目的就是置黄毛于死地,至于是受了谁的指使,拒不招认。

        通过查看当天的值班记录,目光很快就锁定了狱警周福。

        在强大的政治攻势之下,周福承认了自己的罪行,然而令王浩东没有想到的是,安排周福这么做的不是别人,正是他的亲叔叔——政法委书记周德胜。

      看到王浩东带过来的询问笔录,李少波惊出了一身冷汗,呆若木鸡般傻站着不动,手拿着询问笔录久久不肯放下,前胸后背湿了一大片。

        怎么会是他?

        周德胜是一名老公安,李少波的老上司,在公安战线上摸爬滚打了二十多年。做东平县公安局长时,呕心沥血,为公安队伍的不断发展壮大做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

        李少波怎么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老领导周德胜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但是,铁的事实摆在面前,由不得他不相信。

        李少波不敢怠慢,立即来到县长办公室,详细地向李铭剑做了汇报。

        李铭剑面无表情,本来他对周德胜也不是太了解,也无深交,在东平,除了经常打交道的几个人外,任何人出事儿,他都不会感到惊讶。

        周德胜是县委常委,不能等闲视之,加上事情重大,李铭剑顾不上吃中午饭,吩咐李少波要绝对保密,之后叫上郝剑直奔东阳而去。

        李铭剑不想告诉齐国运,担心在他的干预下事情有变。另外,既然自己已经对他产生了怀疑,就没有必要再掖着藏着,况且,李建国也不止一次说过,有事儿可以直接向他汇报。

        当天晚上,李铭剑就返回了东平,知道他去向的,除了李少波和郝剑,徐天来都没来得及告诉。

        至于李铭剑和市委书记李建国到底说了些什么,别人无从得知,包括笔者。这始终是个秘密。

        第二天上午,市委组织部副部长许满山来了,还带来了一纸任命。

        当着所有县委常委和全县科级以上干部的面,许满山以组织干部特有的腔调当场宣布了市委的任命:免去周德胜东平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职务,去参加海宁省委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为期半年;任命副县长、公安局长李少波为东平县县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兼公安局长。

        最后,许满山还强调了一点,因时间紧迫,会后,李少波和周德胜立即和自己返回东阳市,履行组织程序。

        自始至终,齐国运都没做任何表示,阴着个脸,低头不语,心里在盘算着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自己事先一无所知,市委的动作太快了,市长黄德平也没有给自己先透个气儿,突然走马换将,市委这是在搞什么名堂?

        疾驰而行的轿车上,周德胜还沉浸在喜悦之中,参加省委党校处级干部培训班可是个天大的好事儿,回来之后最少也是正处级干部。听说市公安局局长王新海年底就要到站退休,周德胜掐着手指头算计着时间,嗯,半年之后回来正好赶上,难道他的位置是特意留给我的?哈哈,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该着我周某人走狗屎运,捡着个天大的便宜,以后再来东平,终于可以昂着头走路了,哈哈。

        周德胜心里暗自高兴,差点笑出了声,扭头看了看坐在身旁的许满山。

        许满山正靠在后座上闭目养神,不发一言,在他的脸上也看不出任何表情。

        此时,周德胜还没有意识到他的丑行早已暴露,他相信自己做得天衣无缝,即使是出来点差错也无关紧要,周福是自己的亲侄子,怎么也不会出卖自己。

        在快进入东阳市区的时候,车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仍在沾沾自喜的周德胜伸头一看,前边停着一辆警车,四名警察朝着自己所坐的车快步走来。

        周德胜有点儿纳闷,警察这是干什么,不知道车上坐的是谁嘛?

        正在愣神的功夫,许满山突然发话了,而且语气严厉:“周德胜,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自己清楚,希望你要老实交代,争取宽大处理,好自为之吧。”

        两个警察打开了车门,把尚自惊讶的周德胜请下了车,一边一个,夹着他走向了仍在闪着警灯的桑塔纳轿车。

        直到此时,周德胜才意识到自己被骗了,罪行早已暴露。他没有喊叫,也没有挣扎,只是腿有些筛糠,提不起劲来,回头望了望东平的方向,心里骂道:周福,你个软蛋。

        他的心里还有最后一根救命的稻草——市长黄德平。

        回到办公室,齐国运仍在猜测,却没有任何头绪。抓起电话想了想,先给海宁省委党校的同学打了过去,试探着问是否有全省政法委书记培训的事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后,他还是有点疑虑,接着又打给了黄德平。

          “黄市长,周德胜被调走参加省委党校培训班的事儿你知道吗?”

          “老周调走了?不知道啊,也没人和我说啊。”黄德平也是一脸的问号,周德胜也是他的爱将,爱将被调走,却没有人和他说,这有些匪夷所思。

          “怎么你也不知道吗?这就奇怪了,市里调动干部不征询市长的意见,这有点不正常啊。”

          “是有点不正常,这样,我先问问,等会给你打过去。”

        挂断电话,齐国运有了种不详的预感,连黄市长都不清楚这件事儿,那只能说明市委是绕开了他直接拍板的。市委管人,政府管事儿,这不假,但是也不能直接跳过一个堂堂的市长啊,市长不光是市委常委,还是二把手,拥有着一定的话语权,直接跳过他,说不过去,难道李建国对黄德平有了防备?想到这里,齐国运的冷汗下来了,顺着脖颈一直流到了脊背上,浸湿了雪白的衬衫。

        齐国运找到周德胜的号码打了过去,竟然关机,一连尝试几遍,都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黄德平的电话适时地打了进来。

          “老齐,我打听遍了,都没有老周的信儿。”黄德平说道。

          “我刚给他打过电话,关机,平时他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的,有可能出事儿了。”

          “这么说,李建国已经对他下手了,可下手的原因是什么呢?老周也没犯什么事啊?”黄德平一头雾水。

          “现在还什么都不清楚,咱们还是再打听打听吧。”

        再次挂断电话,齐国运颓废地把自己放到了沙发上,双手抱着头,内心的恐惧又加深了一层。连黄德平都无法打探到周德胜的消息,看来他真的是凶多吉少了,李建国明显对黄德平有了戒心,前些日子调查李铭剑的时候他说的那些话就是最好的佐证。连市长都被怀疑了,那么自己呢?一个小小的县委书记,在市委书记眼里更是微不足道。难道是矿山的事儿露了?不能啊,这事儿只有极少数人知道,而且都不会说出去,说出去全都得死,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一时摸不着头绪,齐国运有些懊恼,抓起茶几上的茶杯狠狠地丢了出去,发出“哗啦”一声脆响,茶杯碎成了粉末。他恨自己大脑里少了根弦儿,智力水准没有达到爱因斯坦那样的高度,一时半会理不出个所以然来。

      看来,县标工程旋转观光塔要立刻动工,不能再耽搁了,那可是自己的护身符,有了它,说不定自己能逢凶化吉,步步高升。对,开工,立刻,马上,可这资金又从哪里拨呢?忽然,他想到了采煤沉陷区安置补偿专项资金。

          “嘿嘿。”齐国运笑出了声。

        在这个小县城的另外一个方向,陈天鸿也像热锅上的蚂蚁,坐立不安。

        就在刚才,他接到了陈天龙的电话,说李铭剑的家住在东阳市C集团军家属院内,门口有士兵站岗,院里又戒备森严,不好下手。

        威胁他的家人是办不到了,这让陈天鸿有些懊恼。

        周德胜的突然调走又打了他个措手不及,而黄毛的死而复生更是叫他汗毛乍竖、冷汗连连,一连给周德胜打了几次电话,均处于关机状态,气得他大手一扒拉,把桌子上的所有东西都撇到了地下,“咣当”、“噗通”声不绝于耳。

        这个周德胜,到底是怎么搞的,一件小事儿都办不好,亏我每年给他那么多的钱,还不如养条狗。

        黄毛被抓,陈天鸿内心里的恐惧与日俱增,而黄毛死而复生,现在又被警方层层保护起来,再要动手难上加难,内心里的恐惧上升到了极点,一向高傲、从不肯低下的头颅,此刻也无力地耷拉在脖子上,往日的风采荡然无存。

        如果说王玉满手里的东西是颗定时炸弹,那么现在的黄毛,就是引燃这颗炸弹的导火索,一旦黄毛醒来后知道是自己派人谋杀他,定会反戈一击,口吐实情,陈天龙也难逃法网。最终的结果就是,多年来倾尽心血建立起来的大厦,即刻倾倒,不复存在,自己也将会在牢狱中孤苦伶仃地度过后半生。

        这,是他不想看到的,更不想得到的。

        恍惚中,陈天鸿慌乱地在地上捡起电话,给齐国运打了过去。

          “齐书记,周书记去哪了你知道吗?”

          “别说我,黄市长都不知道他到底去了哪里,老周很有可能出事了。”

          “出事了?”陈天鸿心里一紧,莫不是谋害黄毛的事儿真的暴露了?瞬间,冷汗喷涌而出,“什么事儿知道吗?”

        齐国运的眉毛拧成了个疙瘩,但是他并没有惊慌,刻意地平复着自己的情绪,说道:“具体什么事儿还不知道,不过连黄市长都不知情,看来问题有些严重,我估摸着可能要出啥事儿。陈总,现在是非常时期,如果李铭剑他们要查煤矿就让他们去查好了,越界开采的事儿查出来也不要紧,交些罚款就能过去,不管多少也得交,出点血买个平安,没有必要在小事儿上纠结。只要那件事儿咱们不说,他们就查不到,以后煤矿还是你的,至于那三个村土地的事儿,我看还是先放一放的好,等过了风头,你在考虑建洗煤厂和储煤基地的事儿吧,小不忍则乱大谋啊。”

          “好的,齐书记,我听你的,罚款我交,只要煤矿不停产,怎么的都行。”

        放下电话,陈天鸿还是不放心,想了又想,打通了他二叔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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