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说“一起同过窗”位列坊间流传的世上最铁四大关系之首,我们班毕业25周年聚会定在国庆假期,自8月便着手筹划。准备工作和20周年相比,最大的变化就是微信群的便捷,群里常常人声鼎沸繁荣空前,一言不合即红包满天飞。同学们在里面出谋划策、征集意见发布通知、上传新老照片、定方案定时间、预缴费用,着实即时高效,省了不少事。
这是我读中专的班级,同学们来自全省各地,1988年到1991年大家一起见证了各自从十四五岁到十七八岁的青涩模样。因为班长这家伙九月喜获二胎闺女说抽不开身,我又一次无奈扛起了组委会大旗(上次是他父亲病重,没办法的事)。这次他更是把群主位置都禅让,做了董事局主席,心不甘情不愿的我硬是逼着他发了个大红包才平衡了一点。我一边点红包一边悻悻然,班长你五年后若再生第三胎的话,我也绝不能纵容你继续尸位素餐做甩手掌柜。
抱怨那是开玩笑,同学们的信任让我元气满满干劲儿十足呢。其实也没太多事,在学校集合开个座谈会,其后包了度假山庄,吃喝玩乐山庄都搞定只需刷卡就行了。要操心的是细节,服装的定制、座谈会的内容设计、青春回放的PPT、水果酒水的采买以及活动影像资料的后期制作。期间多亏了两位刘老师的大力支持,帮我们在学校借会议室、安排食堂餐,还请两位学生全程负责跟拍。两位老师带了很多届,唯有和我们班感情特殊,因为我们是他们执教生涯的第一届学生。在学校时他们是师长,传道授业解惑,毕业后这些年的相处中,他们更是和我们打成一片,一位像妈妈一位像兄长。
为了尽可能圆满,提前几个月就昭告全班,务必空出档期参加为宜。五十多个同学大多分布在省内各地市县,也有南下北上安家落户的,其中一些人平时几乎没有上微信的习惯,只能找来电话逐一确定,我的性格是只要做就做到尽力,至少不遗憾。大家都是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我算解放得早的,不少同学的孩子尚读初高中,或者家事牵挂,或者工作牵绊,难免身不由己。对此除了理解还是理解,事分缓急缘有深浅,作为同学都是希望大家能把家庭照顾好工作安排好,这次的遗憾下次找补回来便是。
同学们在这五年中,有些已经把孩子送入了大学,跨入年轻的空巢老人时代(比如我);有的事业起落家庭生变;还有两位女同学失去了爱人,让我们倍觉心疼。人生多艰苦乐参半,“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并非个个都修炼成了精,时时念人素如简人淡如菊,刻刻都宠辱不惊去留无意,只是若非如此又能怎样,你就是哭一夜笑半宿第二天的太阳照样升起,半点不由人。
大家对于同窗情谊的表达,有热情热心溢于言表的,有沉静内敛但有诺必应的。作为组织者我能更深切地感受不同的情怀,热烈或深沉,都一样真诚旷达,一样温暖宜人。
听过看过许多关于同学聚会的诟病,我倒是深感庆幸。这帮同学最可爱之处在于,小有成就的低调支持向无显摆之意,固守清贫的也并没有刻意避开这难得的热闹,来了便能放下一切回到从前。稳重严肃的他,矜持端庄的她,谁见过他们人后依然天真烂漫解衣般礴的模样,唯有同学。
我是没念过高中的中专生,另外一组就是初中同学。当时没有商品粮户口,就读的是对身份要求比较宽松的二中,班上不少是郊区农村的,一部分女同学读完初二就辍学回家早早嫁人生娃,有些男同学初中一毕业也就跟人学点手艺谋生计。我是班长,当年那个傲娇至今想起来都羞愧难当,基本就没和学习差的说过几句话,毕业后自然是彻底断了联系,以至于今天他们回忆某些人和事时,我的大脑是一片空白。
今年初有位热心同学建了个群,陆续把大家拉齐整,群里慢慢热闹起来,就纷纷要求班长组织活动,三年里担任过班长副班长的都被挖了出来,我无法沉默了。可除了一直有联系的几位,其他同学真的生疏了太久,别说是众口难调,我是连大家的口味哪般都不晓,一时真不知如何张罗,只能和另一位班长商量。这位男同学还真是够意思,组织能力也强,没怎么推脱便把群主一职应承下来,说其他我不用操心,只一条,管钱是女人的事儿这我得担。得,我又成了财政部长,看来这辈子还真是被钱追着跑的命!
接下来,聚了餐、K了歌、爬了山、漂了流,总之70年代人热衷的节目都走了一套。那位群主真是费心费力,又处处不忘早请示晚汇报,生生把我供成了老佛爷,揣着国库的银子,主要工作是圈个阅点个赞。
能去的活动我都尽量参加,不是贪玩,因为人家还叫我一声班长,这集体的凝聚力便有了一份责任,去了就是态度。只是这喝酒泡吧的后来告了假,羡慕大家还有那样的兴致和精力,我嫌太闹腾,也需要安静的时间写字,亲近大自然我就比较踊跃,基本不落下。
有的同学私下聊到,让我和这些人一起真是勉为其难了。我知道他的意思,是说原本就不熟现在所思所想更是南辕北辙,没有共同语言在一起枯坐好像有些委屈求全。我觉得还好,大家都是柴米油盐的日子,总有能说得来的话题。我本来也没什么三六九等的圈子概念,话说回来,若有什么高下之分,他们倒更有资格骄傲自豪。这些同学原来靠一双手养一家人,倒腾小生意、养猪种树、开裁缝铺、办幼儿园,吃了许多年的苦,如今赶上拆迁陡然暴富,家财几千万的不止一个,在这个物质至上的年代,他们车比我好楼比我多,比我这个抱着体制啃鸡肋的人强的不是一点点。土豪也需要同学,因为少读几年书,我们这个班可能是他们唯一有联系有记忆的集体,作为班长,我得齐拢着不能涣散了,让他们也有机会在人前说说“咱们三班怎么怎么滴......”
工作后陆续读了在职大专、本科,都是上百人的大班,平时上课互相帮忙应到点卯,考试时才乌泱泱坐满一屋。毕业头几年偶尔碰面还能认出来,那时通信、网络都不发达,没留什么联系方式,后来终是曲终人散,连名字都想不起一二,说起“同学”二字,也不会自然地联想起他们。
我的生日快到了,中专同学闹着提前一天来为我过个生日。平时并不太在乎这些形式,岁月声声催人老,这几年是越发不愿认真地过什么生日,又婉拒不了盛情。同学真是好同学,那就和5年前一样,再闹一回,再让我感动到盈泪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