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觅知音,伯牙子期诉衷情,余音绕梁,数日不绝,而你抚琴多日却无人能懂。
阳春白雪,亦或是下里巴人,终是无人在意,屈子的离世,让你终是一人身著白衣佩带着香草,踽踽独行于江畔,看尽天色尽染,暮色日深,才体会到屈子当时的悲痛与绝望,可你却无力与他一样以身殉国,唯有求得入仕凭一己之力去改变这时代的乱象,去抗争命运的洪流。
楚国虽有云梦之泽,虽是富饶之地,那诗词中歌颂的江河湖海,那歌声中吟唱的三山五岳,幼年时你便已熟知,这大地的一草一木,一花一叶,你都如此在意,生于寻常人家,让你深知民间疾苦,知晓山河之痛,接壤的秦国已然虎视眈眈,而君王却视若无睹,朝政内部四分五裂相互勾结,而君王却无所改革,如此,让你如何不心痛。
子渊,那唤你此名的人怀抱巨石沉于江水之中,不愿再看这山河一眼,而你身处洪流之中却无数次梦到那人的身影,他身着官服佩戴长剑与朝臣争辩的样子,他一袭白衣感叹身既死兮神以灵的落寞身影,他饮酒自言举世皆浊我独清的无奈长叹,是了,这人离世时千万民众痛苦,而你亦是其中一人。
幼年时,他曾教与你识别万千草木,独爱香草一株;
他曾教与你吟诗感叹大好山河,独爱楚之云梦泽;
他曾授于你百家之道,独爱儒家真言。
而你偏于老庄之道出世而后无为,同化于天地,归于自然,这一场争辩,许是你赢了罢,向来积极入世的他终是归于山河,而你备受孤独,亦是愿出世去品一品这儒家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大道,体味他的心境,不曾唤他一声夫子,却在日后的人生里对他愈加了解。
许是因着才华之名,许是文人互荐,许是因师从屈子,你终是入仕为官,做了文学侍从,宴饮祭司,百官盛典,尽数记于所作之赋,虽是才华横溢,却不做阿谀奉承之言,如此,你受君王重视却不尽其言,自是有人猜忌。
风华绝代之词,可用于形容你的容貌;温文儒雅之言,可用于描述你的品格;你如天上明月,不可拥有,不可亵渎,因而有人起了歹意,污蔑你以美色侍人,而你一首曲《登徒子好色赋》令其人哑口无言,更使得登徒子好色之名遗臭万年。
虽是文官亦无实权,君王因才气却极爱问你家国之事,你虽有心一展才情,安于朝代之乱象,却也只以阳春白雪曲高和寡来作答,冷眼看尽人间事,笑而不语自盈盈。
尽人事知知天命,许是习得儒家精髓,你竟愿为国带兵,平定内乱以护山河之固,然,国运将尽,大势已去,内乱虽定,外患却不可解。
彼时,你正些许了解屈子所崇尚的儒家之道,听闻秦将白起引蛮河水用长渠攻陷楚都,亦知晓了屈子沉入江水之壮举,是了,你时常梦见屈子便是从这时起,夫子,你未能唤醒他,却唤醒了自己,为国为民的那一腔热血。
可楚王已非昔日之人,他听信谗言,他任人唯亲,他不理朝政,直至最后,他被架空了实权,而他却只能在一旁观看,无能为力,毛遂自荐,亦是无路可走,如此境遇,你终是彻底明白了屈子之心,空有爱国情而无报国路。
素来你是偏爱老庄哲学,庄周梦蝶,蝶入其梦,亦或是其化蝶而生,无人能知。而你亦是,这一场山河破碎,亦或只是你的一个梦境。
留于后世的仙姿桌约的神女,存于史书之中的九辨与无数典故,传于人口的东家邻女的爱慕之情,或许也只是大梦一场。归于云梦之田,你知晓了新任楚王迁新都,知晓了荆轲刺秦王之轶事,而你也渐于沉默,渐于悲春伤秋之中。
道法自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而万物有灵,蝼蚁有命,悲天悯人,普世之道,这红尘一遇,你终是明白,那一场与屈子的争论从无胜负之分。
听闻楚国灭亡,弥留之际的你,终是舍得同归于天地,无欲无求的你终究还是有了留恋,或许入世后才能彻底出世罢了。
怅望千秋一洒泪,萧条异代不同时。
阳春白雪千人废,暮雨朝云万古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