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韦丽呆呆地坐在床上,脑中一片空白。被撕扯得稀烂的衣服下露出她身上的一块块青紫,嘴角的血迹还在,已经干成了黑褐色,肿胀的脸没有了火辣辣的痛感,只有头顶上被一缕缕扯掉头发的头皮一跳一跳地还在疼,让她恍恍惚惚的记得白天遭遇到的羞辱和殴打。
“你个不要脸的贱货,勾引别人的男人,打,打死她!”
“扒掉她的衣服,让大家看看这个不要脸的小骚货究竟有多骚。”
“拍视频,传网上,让全世界的人都看看这个骚X,臭不要脸的!”
一切来的猝不及防,韦丽懵了,来不及辩解,也没人听她辩解,就被扒了个精光,拳脚齐下,她本能的护住胸乳,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像恶犬口下一只受伤的小鸡娃。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有路人开始劝阻,打人者狠狠地骂着脏话走了。有好心人给韦丽披上衣服,打车把她送回了住处。
她打齐磊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她再拨打,仍是不通。过了一会儿,一条信息弹出:
“小丽,我的宝贝,让我最后再叫一你一声宝贝。我放弃了,放弃了我所谓的爱情,也许是我在这个世界上要的太多,老天才无情地把我击倒,面对所有的一切,我都应该默默地去承受,没有理由,也没有为什么,好好保重自己。当你看到这条信息时,我已屏蔽了你的所有,保重。”
夜深了,天阴沉地很重,无星无月。喧闹的街上安静下来,路灯昏昏欲睡,无精打采地亮着惨淡的光。
打开手机,韦丽在朋友圈发了最后一条心情:你曾问我,爱是什么?我说爱是两颗心的相互温暖。
其实,我想说,爱是一种需要。就像我们饿了会爱上面包,渴了会爱上清泉;热了会爱上凉风,冷了会爱上暖阳。必须承认,我们不会永远不变的只爱一个人。我们所谓的爱会随着我们的需要而变换,爱情根本就没那么神圣,它只是我们的需要,我们人类赤裸裸的需要。
我不想恨你。
因为,我再也不需要你了!!!!!!
刀片在韦丽的手腕按了一下,凉冰冰的感觉使她的手哆嗦了一下,稍做停顿,她紧咬下唇,猛一闭眼手下一用力,刀片顺着划了下去。
“咔嚓”一声炸雷响起,一道闪电划开黑暗,雨哗的一声倒了下来。
韦丽的头猛然晕了一下,地球突然间好像没了引力,她无力的、缓慢的向着后躺下去。她睁着眼睛,看着鲜艳的红色沿着指尖一滴滴的滴下,在地板上开出一朵又一朵暗红色的小花……
2
韦丽家住在北方农村,两年前她从家里连夜逃了出来。因为亮亮要杀她,说她水性杨花不守妇道,下贱更兼无耻,居然勾引公爹上床。
她趁着亮亮酒醉鼾睡后偷偷跑到娘家,老父亲看着苍白消瘦的女儿,心疼得浑身发抖。可是亮亮他们家人多势众,而且他家上面有人后台强硬,离婚几乎是不可能的。万般无奈,老父亲流着泪偷偷地骑车把她送了出来。
临走之前,韦丽对着父亲跪了下去,头发灰白的老父亲抱着她泪流满面。
3
韦丽来到了s市,进了一家工厂打工。
这天是星期天。韦丽一个人来到离厂不远的公园,坐在椅子上看着儿子的照片流泪。一张纸巾递了过来,韦丽抬头,看到一个男人正微笑的看着她。
“怎么了美女,你没事吧?”
韦丽勉强笑了一下,没有回答。
“你是哪里人,美女,我是本地人。”男人的笑容很有魅力,阳光在他洁白的牙齿上闪动。
“你一个人吗?”他又问。
“嗯,是。”韦丽简短回答。
“如果不介意,我们一起走走吧,”他挠了一下头:“我今天也是一个人,感觉挺没意思的。”看韦丽犹豫,他不好意思的笑了:“我可不是坏人,你放心,喏,这是我工作证。”韦丽接过来看了一眼:齐磊,XXX机械厂,管理。
韦丽知道那个机械厂,离她们厂不远。
他们走走停停,韦丽知道了他大致的情况。齐磊三十六岁,离婚四年,有一个七岁的女儿,跟爷爷奶奶住在老家。
“离婚四年了,没再找一个吗?”韦丽问他。
“怕委屈孩子,再说合适的也不好找。”齐磊苦笑。
夕阳渐沉,西天晚霞映红了湖水。齐磊弯腰捡起一块石子掷向湖中,韦丽看着那涟漪闪着金光一圈圈荡漾开来,慢慢地随着水波消失,凉风习习,送来阵阵花香,夕阳下的黄昏,美好的让她感觉不真实。
“走,吃饭去。”齐磊拉起了韦丽的手。
两杯啤酒下肚,他们已没有了陌生感。
“丫头,一个人在外不容易,信得过我,留个电话,有什么事找我。”齐磊一脸的诚恳。
吃完饭,他们互留电话微信,挥手告别。
风把天气一天天地吹热,又吹凉。韦丽每天照常上班下班,慢慢的适应了这种生活,她喜欢忙碌,忙碌可以使她暂时减弱对父亲的挂念和思念儿子的疼痛。
这个夏天,每到假日,齐磊都会带她出去玩儿。或是去郊外爬山,或是去湖里划船,又或是去湿地公园骑车,韦丽渐渐抛开了心里沉甸甸的石头,心情变得好了起来。
中秋佳节,又逢国庆,厂里放假三天。
齐磊打电话说要回家和父母孩子过中秋,抱歉不能陪韦丽过节了。
一个人沿着公园的小路溜达,韦丽突然的很失落,空气里弥漫的都是孤单。
韦丽走累了,在湖边坐下来,对着湖水发呆。夜幕悄然笼罩,湖上升起氤氲雾气,中秋之夜,没有看到月亮升起,天阴沉沉的,看样子是要下雨。
一个人吃饭,是跟齐磊经常来的那家饭馆。韦丽喝醉了,她两条腿软绵绵的,脚下轻飘飘的,走在路上左摇右晃,晃出了店门,天空竟真的下起了雨。她笑着摇晃着,在雨中声嘶力竭的大声唱了起来:
就这样一个人孤单流浪
擦干泪水大声笑着假装坚强
......
你看那花开了又谢了绿叶变黄
你看那蒲公英跟随风儿一路彷徨
……
它不知道哪里是它落下的方向
它不知道哪里是它生根的地方
……
蒲公英飞啊飞啊跌跌撞撞
孤雁盘旋啊盘旋啊秋水天长
……
回到住处,韦丽一头扑倒在床上睡了过去。半夜她醒了,喉咙干涩着疼,她爬起来喝了一瓶矿泉水,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醒来已快到中午,韦丽感觉浑身酸痛,脊背发冷,她发烧了。
4
脆弱一定是病毒的影子,病毒袭击了她,脆弱也马上如影随形地跟着来了。突然间韦丽特别渴望有人能陪着她,抱着她,安慰她。她想到了齐磊。
拨打他打电话。电话却打不通。她正失落,齐磊信息过来了:什么事,小丽?
“没什么,可能有点感冒。”
“哦,严重吗?我马上回去。”
天快黑时齐磊过来了,带韦丽去了医院,打过吊瓶,韦丽烧退了。
“也不知道你怎么搞的,我刚走你就病了,”齐磊边给韦丽煲着汤边说:“这么不会照顾自己,真让人担心。”
吃过饭已经很晚了。齐磊起身欲走。“这么晚了,不走了吧。”韦丽脸苍白的脸有些潮红。
齐磊咽了一下唾沫,垂下眼帘:“我怕我控制不住自己。”
“喜欢我吗?”
“喜欢。”
“爱吗?”
“爱!”
韦丽的泪如泉水涌了出来。齐磊抱紧了她。
“我们村里人都说我命苦的丫头……”韦丽终于打开了心门,对齐磊讲述她的过往。
“我父亲先天残疾,跛足。没有姑娘愿意嫁给他,四十岁才娶了我娘,我娘有点智障,我父亲也不敢嫌弃她……”
“我娘生下了我,苍天有眼,我智力正常而且还不难看,我父亲那个高兴啊,感觉生活有了盼头。
我三岁那年娘被车撞死了,还好有我,父亲不至于长时间的陷在悲痛中。而我懵懵懂懂的跟本不知道有娘跟没娘有什么区别。
因为父亲身体不好,我五岁就学会了站在凳子上煮饭,学会了洗衣。我们家非常非常的穷,我穿的也都是别人给的旧衣服,我出门都会被同龄的小伙伴取笑,经常被他们欺负,他们喊我“小傻子”。
再后来我初中毕业,任父亲怎么劝说也不愿意念书了,父亲身体本来就不好,加上年纪越来越大,我得帮他干活照顾他。
十七岁,有人给我介绍了本村的亮亮,亮亮长得也不算太难看,就是个子矮。他家族大,一个堂姐夫在我们县是个小官,他家里条件也还可以。我父亲对这门亲很满意,因为被人欺负惯了觉得攀上这门亲就没人敢欺负我们了,我对亮亮了解也不多,就是觉得离我家近我能照顾父亲,也就同意了。定亲不到一年我们结婚了。
想不到的是结婚当晚我就被亮亮打了。”
韦丽把头伏在齐磊胸脯上,泪水顺着齐磊的胸脯往下蜿蜒……
“怎么回事?”
“因为、因为我没有出血,都说女孩子的第一次会出血,可是我没有。”韦丽顿了一下:“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痛,像是被撕裂了一样,可就是没有血,他狠狠地打我,逼问我第一次给了谁,我真的没有啊,去哪里给他找那个男人?”
”这种事没法往外说,我只能委屈求全,任劳任怨,一年后我给他生了个儿子,亮亮对我态度也慢慢的变好了一些。他开始外出打工挣钱补贴家用,亮亮也是没有母亲,乳腺癌去世几年了。我只能在家带孩子,公公待我很好,有时间也去帮帮我父亲做农活,我很感激他。
我以为我的生活就这样平静的过下去了。可是,在那个雨夜,雷声把儿子惊吓到了,他大哭起来。公公敲门,问孩子怎么了,外面下着雨,我就打开房门让他进屋了,结果,他在电闪雷鸣中在雨声哗哗声中在儿子的哇哇的哭声中强行撕开了我的衣服……”
韦丽泣不成声,肩膀一抖一抖的。
“我哭着打电话求亮亮回家,可是亮亮回到家一巴掌扇在了我脸上,又一脚把我踹到了地上……
他父亲恶人先告状,说亮亮不在家我勾引男人,他说了我几句我就反咬一口,说他欺负了我。
我的一次次愤怒一次次辩解换来了一次次的毒打。亮亮跟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他天天喝酒,喝醉了就辱骂我折磨我,我稍一反抗换来的就是拳打脚踢。
我回了娘家。向亮亮提出了离婚。当天晚上亮亮来了,提起一把菜刀对我砍来,父亲扑过去死死的抱住了他。看着瑟瑟发抖的父亲,我知道离婚这条路我是走不通的。
走投无路,我父亲把我送了出来。
“小丽,可怜的丫头,”齐磊的拢起韦丽的头发,替她揩去泪水。“别哭了,我以后会保护你的,你就是我的宝贝。”
齐磊吻了吻韦丽的额头:“刚退了烧,睡吧,我在这里看着你睡,不要怕,以后不会有人欺负你了,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韦丽安静的睡着了。
第二天早上她醒来睁开眼,撞上了齐磊温热的眼睛。窗外天色朦胧,雨声沙沙。
“身体没事了吧,还难不难受?”齐磊语声温柔。韦丽不说话,伸手把他拽上了床。雨声好像更急了,齐磊喘息声和雨声融合在一起,韦丽迎合着他,两个身体融合在一起,齐磊的汗水落在韦丽脸上,和她的泪水也溶和在了一起……
5
韦丽跟齐磊同居两年多了,齐磊对她很照顾,孩子一样的宠着她。她们在一起计划着未来,齐磊说等攒够了钱,把韦丽的父亲接出来,再向法院提出离婚诉讼,然后他们再共同生一个孩子。未来在他的描述下一片光明。
只是齐磊总不愿意带她回老家看父母,春节也不带她回去。他解释说是虽然离婚了,但是前妻离婚不离家,他怕韦丽去了尴尬。
“等我们攒够了钱,就在这里买房子,那个家我是不回了。”齐磊这样安慰韦丽。“现在家里有父母,还有女儿,过节不回去说不过去。”
韦丽从不怀疑齐磊,包括齐磊说他的离婚证被孩子淘气拿火机给点了。
齐磊对她那么好,她依赖这份幸福。
昨天是礼拜天,他跟齐磊刚从超市出来就被几个女人给拦住了,她在衣服被那几个女人撕开时大声喊着向齐磊呼救,却招来了更凶狠的暴打。
齐磊在韦丽被那几个女人揪住头发按倒地上时拔腿跑掉了。他只是想做一个外面彩旗飘飘、家里红旗不倒的潇洒男人,没想到东窗事发了。家里的红旗火冒三丈火光冲天,他如果不跑肯定得把他撕巴烂烧成灰,他从结婚就怕那个母老虎一样凶的老婆,但是老婆能干又有钱,他住的房子都是老婆父母帮着买的,他是不可能也不愿意离婚的,他不傻。
那个吼得最凶打韦丽也打得最狠的是齐磊的老婆。齐磊骗了韦丽,她糊里糊涂的就成了小三,成了破坏别人家庭的骚货狐狸精。
韦丽脑中一片空白,她觉得前面没有了路,四周一片漆黑。
外面雨声大作,一声惊雷刺破夜幕。
刀片顺着韦丽的手腕划下,鲜艳的红色沿着她的指尖一滴又一滴的滴下,在地板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暗红色的小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