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10重建《民法典》---与时俱进的中国法
八角笑道：“你说的是。进入共和国以后，初期依然是‘政’强‘法’弱，所以没有太多值得说的。但是自从1978年、改革开放以后，中国进入了长期稳定的发展时期，法制建设也就跟以前不同了。”
“1982年施行的宪法（八二宪法），是比较适合共和国稳定状况的宪法；其后也经历过5次小的修补，大致上已能够规定清楚中国的体制基础架构。此外，宪法第67条还特别规定，全国人大常委会具有三项权力：解释宪法、监督宪法的实施、解释法律。”
小武眼睛一亮，笑道：“对啊！听说2020年香港社会暴乱的平息，还是靠人大常委会进行释法，这才有了将暴乱分子绳之以法的依据！”
八角眼睛一眯，捋须笑道：“中国目前使用的法律，一共有三套：大陆一套、香港一套、澳门一套（暂不考虑台湾），这是施行了一国两制、一国多制的结果。”
“大陆和澳门的法律都属于大陆法系。澳门法律（前殖民国家葡萄牙法为大陆法）跟中国大陆的法律框架相似、内容不同。而香港法律属于海洋法系（殖民时期引入英联邦法律），目前以《香港基本法》为根本性的法律（最初为中英联合起草）。”
“基于大陆法的性质，中国宪法的解释单位（人大常委会）就可以解释地位在宪法以下（包括宪法）的任何法律。1997年开始施行的《香港基本法》必须承认---中国大陆的宪法就是它的上位法。所以，香港的立法会以及当地的大法官们、必须依法服从人大常委会的解释。”
小武恍然一震，道：“我明白了！按照回归以前的海洋法，香港法界也是不必听从英国法界的指导或解释的，因为那时候各‘岛屿’根本没有上位法（依英联邦法律规矩）。”
“然而到了如今，更加无可争议的是---中国的《宪法》就是《香港基本法》的上位法！”
八角点了点头，微笑道：“所以香港的法界人士，必须重新适应新的法律状况，这跟他们司法考试的教材并不一样。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得先真正明白‘一国两制’的含义，才能够搞好香港的法务。”
小武咧嘴大笑，道：“不错，应该派人修改香港法律教材，并由人大常委会监督，让很多的香港法官、律师回炉，也要学会大陆法、甚至重考‘律师证’，然后才能持证上岗！”
“参考资料上也有别人家的例子：由于‘日不落帝国’领地很多的原因---英国、新加坡、澳洲等地，从法律上看皆属同源，都施行英联邦法律。以前一个人若在其中一个地方考上了律师证、也可以去其它地方当律师。然而，如今这些地方都强调了本地法律几经修改、已经与其它地方不同，所以他们互不承认律师了！”
八角点头道：“你说的是。法制上的问题，还要从法制上解决。法律本来就可以修改，只要程序的解释是合法的。既然一国两制情况复杂，海洋法和大陆法联合施用，自然两种法律都需要学！”
“要从法制的底层开始，让香港的法界真正明白---‘无上位法的时代一去而不复返了’，不明白这一点的法界人士都要下岗。虽然是‘一国两制’，但他们必须要适应大陆法系的上下管辖特征，不能搞过度自由化。”
小武一拍大腿，大赞道：“说得太对了！”
八角眨了眨眼，捋须微笑道：“此外，说到海洋法系，你也不要持负面态度，因为里面同样有很多让人眼睛一亮的精华所在。”
“并且，海洋法国家同样是可以学取大陆法长处的。比如，在马来西亚无人不知的《内安法令》，就是一个有效的法制创新。曾屡次被政府领导人援引、多次平息了国内政治暴乱。”
小武想了想，莫名惊诧道：“莫非中国人大最近编制的《国家安全法》将在香港实施，就是受此启发？”
“能如此立法，方才符合当年沈家本修法时提出的‘参考古今，博稽中外，融会贯通，不存偏见’十六字方针？”
八角淡淡一笑道：“也不排除。地球上只有200来个国家，彼此间的法律体系都是透明的，互相参考学习毫不为难。”
“而且，拥有类似法律的并非只有属于海洋法系的马来西亚一家；但无论来自哪个渊源，其行之有效的法制成就中国均可效仿。”
小武连连点头，道：“搞法律不能有成见，就要奉行‘拿来主义’！”
八角又道：“其实，中国大陆早在2015年已经通过了《国家安全法》。而这次仅仅是仿照海洋法的惯例、将该法律复制迁移并定制使用---同时解释这个程序是合法的，于是在2020年就有了港版的《国家安全法》。”
“此外，全国人大在2005年还颁布了针对台湾等地的《反分裂国家法》。这也可以视为法制上的‘以守为攻’。这些立法工作对地方政务的稳定有极大的帮助。的确，这所有一切的立法原则均可参照沈家本修法的十六字方针。”
小武点头大笑道：“不错，看来中国在法制创新上、还是进取很快的！”
八角点了点头，捋须道：“总体而言，目前中国在法律的制定方面、已经是非常丰富而有经验了；已有的法律条文数量繁多、已经没有多少空白部分；甚至要全部理清也不容易。”
“不过目前中国法制的发展，大约是朝两个方向努力：一个是回归重建大陆法系的法典；一个是涵盖新形势下的社会需求。”
图表17共和国法制简介
小武翻了翻八角前面给的一张表格，仔细查看了共和国法制简介，不禁问道：“如今我们才刚刚重建《民法典》？回归近代法制的趋势？”
八角点了点头，笑道：“新中国建立以后，逐步确立的法律很多。虽然法制成就斐然，但也逐渐出现了条文散乱和相互抵触的现象，所以回归法典的呼声一直存在。”
“在几代法学家和人大的共同努力下，如今终于终于以重修《民法典》为代表，以统一的一套法律中的各编代替独立的具体法律成为了趋势。”
小武皱眉道：“建立了《法典》以后，法律条文就不散乱、不抵触了？”
八角捻须笑道：“不错，这可以使现代法律回归大陆法系的优点，令宪法、各法典、具体各编纲举目张，令系统上下的树形结构更加清晰，内容归于协调而减少互相抵触。”
“否则，编订了太多的单行法的话，很可能想一出是一出，等到具体应用以及司法解释的时候，才令人大伤脑筋、彼此指责。”
小武点了点头，道：“不错，恐怕还真是这样。那么，另一个趋势是适应社会新形势？”
八角点了点头，捻须微笑道：“当今的中国跟以前相比、或者跟绝大多数外国相比，很大的不同点就是‘科技领先’！即使跟少数最发达的国家相比，在某些领域中国科技可能还落后、但也相差不远，但在其它一些方面又可能是领先的！”
“在这种情况下，中国法律必须能跟上科技的进步，才有活力；但可能没有可以效法的对象---因为中国的科技已经走在了世界最前沿！”
小武恍然大悟道：“然而科技的变化对社会的影响是显而易见的，法学家们不能对此熟视无睹。绝不能滞后于时代、什么也不干，只等发达国家建立了相关法律之后、再来抄作业！”
八角呵呵大笑，道：“不错，都知道最省力的办法就是抄别人的作业！但是，如果没有作业可抄，那又该怎么办？”
“若跟不上时代的话，司法从业人士甚至无法完成基本的工作。打个比方说，一个打惯了打民法、商法、合同法官司的老律师，在不学习的情况下，看到知识产权案子很可能会束手无策---如果完全不懂所涉及的高新技术的话。”
小武想了一下，咧嘴道：“也许让一个工程师去学习法律，再考一个律师证，之后再去打知识产权官司，或许更有胜算。”
八角呵呵笑道：“也许吧。而且诸如《电子商务法》之类的新法律，也需要不断注入更新的认定理解，否则很难适应新的社会环境。记得以前美国在设立类似法律时，因为没有先例可循、闹出了不少笑话。”
小武眼睛一亮，道：“什么笑话？”
八角捻须道：“打个比方，网上购物‘一键下单’的简单客户行为（自动保存客户信息、重新购物时只须点击‘下单’即可），居然被认定符合美国《专利法》，于是被人申请了专利。”
“根据某美国法官的判决，对于保存信息、重复使用而收专利费是合法的；又根据海洋法系的案例法，此案判决可以被以后的类似诉讼所引用。”
“这就导致网络购物者陷入了两难---要么支付‘一键下单’的专利费，要么下单时不允许保存地址和电话号码、每次去网上购物时都必须重新填写个人信息！”
小武不禁哈哈大笑，道：“竟然有这等事？美国法官竟可以闹出这么大的笑话？每次购物都必须重填地址和电话号码，也不怕写错？！”
八角哼了一声，哂笑道：“不要光知道笑话美国，中国法也会有跟不上潮流的地方。”
“再举个例子---在中国传统的《刑法》中，抢劫10万元乃是重罪；但如今的电信诈骗却大有泛滥之势，被骗了10万元以上的大有人在。原告想立案追讨却很难，因为司法部门往往只关注涉案金额数百万、数千万的‘大案’，无力去管那些‘中小金额’的案件。”
“这就显示刑法的相关部分没有跟上时代。《反洗钱法》等情况也是类似---都是由于法学家并不十分了解科技进步以后的社会情况，新型犯罪的恶劣程度和认定要点及防范要点没有被澄清，因而相关法律显得有些隔靴搔痒。”
小武冷静了下来，忙承认道：“不错。电信诈骗往往会让一家人倾家荡产，恶劣程度甚至远远超过持刀抢劫以及伤人。然而如今的司法系统的确应对乏力。显然，刑法中的相关条款没有命中犯罪分子的要害。”
“看来，中国法律非常需要‘与时俱进’啊！只有抓住这一进化趋势，不断地深入研究社会状况，迅速调整编订法律，方能适应国家发展的需要！”
八角点头笑道：“不错。中国现在除了宪法和法律以外，还有很多级别稍低的行政法规、地方性法规、部分规章、条约等等。但要完全适应社会发展需要，还要加上不少成文和不成文的行业组织公约，来作为法律的外延。”
小武诧异道：“你是不是说，当一些行业内部纠纷出现的时候，最好由行业内的人来协调解决？不需要都通过法律途径解决？”
八角点头赞许道：“正是。法律的效率也是十分重要的，而且国家的司法资源有限、同时法务部门的人对有些专业领域并不清楚，反比不上行业协会的内部裁定和约束来得更有效！而且有些科技领域的纠纷涉及到了行业标准的制定和认定，对此法务人员可能很难参与。”
“同样根据提高效率的出发点，还有一些法律、法规适用的领域内纠纷，是可以经由国务院（政府）或仲裁庭来裁定的。这也可以减少法院以及检察院的工作量。”
“不过这些我们今天就不多讲了。相信你现在已经初步了解了‘中国法’的演变历程，其它的慢慢自行领悟吧。”
说罢，八角将大袖一摆，单手在袖中掐了一个诀，随即室内白光剧烈一闪，小武定下神来一看，早已人去渺渺。然而却有一张白纸正从空中缓缓地飘落，小武伸手接住一瞧，上面是八角以前作的一首小词《清平乐•法制演变》，不禁仔细读了起来。
《清平乐•法制演变》
八角
汉法难逃，唐法刚刚好。
律令格式尽哓哓，春秋决狱烧脑。
东方播洒扎撒，西方收获宪法。
陆海兼行华夏，一国两制无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