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母亲节来临之际
陪母亲结束了24天的住院复查,总觉得有些情绪憋在心里,需要找一个宣泄的出口。
距离2018年3月5日,母亲做手术的日子,两年两个月零两天了,术后3—6个月复查一次,每一次都是一种煎熬。每一次去取各种检查报告,我都找各种理由不让母亲去,怕有不好的消息,担心她无法承受。然而,当我自己站在取结果的机器前,忐忑、焦灼和无数次的祈祷,不停地在心底撕扯。一边看着一张张黑色的胶片从机器里传出,一边满脑子乱想,万一有问题该如何跟洞察秋毫的母亲说。这是怎样的一种心情,恐怕真的无法言说。
旧院对面三层白色小楼昏暗、逼仄的楼道到新院外科楼16层的电梯按钮,无声地记录着母亲与病魔抗争的日子;在新院迷宫一样的地下停车场里找车的日子一去不复返,外科楼所在的C区电梯口早已深深地印在了心里;CT室、B超室、内镜室、病历室……也不知道来来回回走过了多少路,常想,如果能换得病魔止步该有多好!
病房住了一间又一间,病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有一些留下些印象。母亲的第一位病友,是一位山东女子,具体年龄模糊了,姑且叫山东大姐吧。尽管术后已经瘦了几十斤,但依然有一百三四,体格壮实,豪爽能干。输液时,有时陪侍的家人有事外出,大姐竟然能单手换液体!大口吃西红柿,大口吃黄瓜,大口吃馍馍片,与常人无异,甚至强于常人。母亲也常常感慨,真是能干。
其实,母亲也很能干。母亲不善交际,不善逢迎,但工作兢兢业业,业务能力强,又与人为善,在厂里也赢得了自上而下的一份尊敬。母亲手很巧,我小时候的衣服多出自母亲之手,因做工精细,样式时新,常能引来小伙伴的艳羡。母亲厨艺了得,逢年过节,总是张罗一桌桌色香味俱佳的饭菜。端午节的粽子,冻到冰箱里,有时从五月一直吃到十月;中秋节的月饼,油大、皮薄,馅儿香,不爱吃甜食的我也总觉得吃不够;过年时,烧肉、丸子、小酥肉、酱梅肉……总要把我的冰箱填得满满的,从腊月吃起,吃过初一,吃到十五,今天中午吃完了最后一碗酱梅肉。生病后,还常常从手机上搜索新菜品,每当我们过去吃饭,便做给我们吃,上个月吃的虾仁炒蛋还留在记忆里。疫情期间,小区不让随便出入,母亲坐好几站公交,送来包子、饺子、鸡腿让我下楼来拿,然后便转身离去。看着她瘦小的背影,总忍不住潸然泪下。
这次病房里住着一位年轻妈妈,大概三十来岁吧,基本是躺在床上睡觉,有时和家属说话,能听到声音嘶哑,大概是因为疾病引起的。病房里的窗帘经常拉着,我开始有些不解,还感觉有些不方便。后来发现,她的一只眼睛好像睁不开,应该是怕光。偶尔下床上卫生间,摇摇晃晃,感觉要摔倒一样。身材偏矮,偏胖。想问问她具体是什么病,但看着似乎病情严重,实在怕戳中她的痛处,便作罢。陪侍的经常是他的丈夫,皮肤黝黑,衣着朴素,虽然没有说过几句话,但看着是一个粗犷的汉子。有时不经意地看过去,便会看到这样的画面:丈夫半蹲在床边,用手摸着妻子因久睡而凌乱的头发,轻轻的陪她说话;妻子难得坐着时,丈夫便拿着梳子轻轻地把妻子的头发梳拢到一起……我看不到他的眼睛,但我分明能感到他眼里满是怜爱。这位年轻的妈妈何其不幸的,又何其有幸。
有一天周末,陪侍的是年轻女子的母亲和孩子,孩子大概七八岁的样子。期间,女子要上卫生间,前一秒还坐在旁边玩手机的孩子,看到姥姥搀扶妈妈,立刻放下手机搀住妈妈的胳膊。看到妈妈从卫生间出来,又着急忙慌地跑过去。当时我想,家里的变故往往会让孩子瞬间长大,如果不是妈妈生病,这么小的孩子恐怕更多地是获得关爱,还不懂得关爱自己的妈妈吧。看着这个孩子,我有些心酸,眼泪又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希望孩子的母亲能早日康复,不要让孩子小小年纪便承受这样的痛苦吧。亲人健康时,我们总感觉时间很多,日子很长,可以陪伴他们很久。但真不知道疾病何时会悄然降临,让我们猝不及防。术后,母亲的身体渐渐好转,而我忙于工作、家庭,又错失了陪伴她的许多机会。其实,忙碌是真的,但松懈也是真的。这几天没事儿就瞎想,常常后悔,想好的一起买菜,一起逛公园的次数屈指可数;想着带她到附近的景区转转至今也没有实现。坐在公交车里,看着窗外独行的老人,总能想到母亲瘦弱的身影,尽管她很坚强,但也会孤单吧。
自一八年四月起,母亲便成为全科的老病人,治疗、复查,前前后后住院总有七八回。科里的医生、护士热情而温和,有时我想,也不知是他们本来就是这样的好性格,还是看到了这些饱受病痛、心理折磨,和病魔抗争,和死神赛跑的患者,让他们多了一份悲悯和对生命的敬畏呢!无论因为什么,我都想谢谢他们,让我看到医者仁心的美好。
母亲节快到了,希望我们的母亲都能健康,希望我们都能有更多的时间陪伴她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