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2年3月10日，开始了苏州之行。
从严格意义上来说，这是我有生之年第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只是此时的我并不知道此时的冲动会给自己造成多大的恐慌，当然这是后话了。
晚上七点，我们慢悠悠地排队进站候车。明明都带了充电宝，却在候车室里来回穿梭，努力寻找可以充电的插口，终于在一块电子广告牌后面找到，从窄窄的狭缝里挤进去，蹲在旮旯里说不出的兴奋，像意外得到糖果的孩子一般。
没有想象中拥挤的人潮，零零散散的人有种说不出的自在。检票上车，一气呵成，只是从未坐过软卧，找位置反倒是花费了些时间，在车厢里来回地走，扒拉了好久座位标识牌，才发现奥秘。摆放好东西，我们磕着瓜子吃着花生，迫不及待地想让车子马上动起来，全然顾不得登车口正在上车的人，脑子里不停地回荡 “姑苏城外寒山寺，夜半钟声到客船……”我仿佛不是一个年近三十的中年人。车子缓缓前行，我看着后退的电线杆，离我越来越远，越来越快，甚至想伸手去抓住它，我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果然，兴奋不再纯粹，忧伤的成份愈发浓重，对未知世界的恐惧，从没有想过进厂是什么样的，活我会不会干，能不能干……有些后悔了，开始怪自己想得太简单，走得太仓促。似乎说走就走变成一个烫手的山芋，可后悔终究是个空洞的词。
与其说是说走就走，倒不如说蓄谋已久。
自去年年初，我就像一只上了发条的闹钟。如同大多数的毕业生一样，我在最后的一个学期开始疯狂地找工作，受制于专业，我只能选择学校或者考公考编，参加了一次、两次、三次……手指头都数不清到底参加了几场考试。许是幸运之神眷顾，五月份的事业单位联考，以高出第二名二十分的笔试成绩位列岗位第一。果断放弃了另一个学校伸来的橄榄枝，此时的战斗力值也迅速下降，再无心备考其他岗位，沉浸在即将上岸的欢喜中。七月底资格复审，八月底面试，九月初公示面试成绩，十月无事，十一月体检、审档，十二月政审，事情顺利且漫长。内心不断地给等待划上时限，国庆过后、十二月、一月、二月、三月……不断告诉别人我考上了哪个单位，过几天去上班，一遍一遍又一遍，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我开始害怕回家，害怕遇到熟悉的人，害怕他们问我在哪里上班，什么时候上班，害怕我的过几天又是一年。
都说美好的事物值得期待，可等待的日子如此漫长，而增加漫长感的砝码却在不断加码，所以我在这漫长的等待中策划了这场叛逃。
在又一次被告知录用程序还没走完时，心情跌落谷底，累积太久的思绪蜂拥而上，经济压力，精神压力，似乎都在龇牙咧嘴挑衅我。要逃离，不，我要跳出这个等待的怪圈，以最快的速度的联系了毛毛，想跟着她去闯荡。一直以来是羡慕她的，羡慕她的潇洒，羡慕她的勇敢，一个人游山玩水，走南闯北，无拘无束，这是我可望不可及的。
3月13日上午，安全到达苏州火车站，毛毛说让我去转一圈，据说这是最美火车站之一，象征性的转了一圈，没有太多感觉。可能，只有纯净的心才能装下最美的景，显然此刻的我并不适合赏景。打车去酒店，司机的态度并不是太好，我们拖着行李找了好一会才找到车，上车下车都是自己在搬行李，一路上没有任何的交流，我不太习惯这样的节奏。看着路两边建筑，青瓦白墙，莫名生出一种淡漠疏离的感觉。是的，初次遇见这座江南古城，我用淡漠疏离来形容它，也许是深厚的文化底蕴让它看上去过于沉稳。在酒店休息了一会，商量接下来的安排：今天先休息，到处逛逛，明天去找工作。我们去距离最近的市立医院做了核酸，一路走到观前街，吃了烤匠烤鱼，逛了山塘夜景，心情也被这座城市感染，更加平静，这一晚上我踏踏实实地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一早我们懒得出门吃早饭，叫了个外卖，说实在话那可能是我吃过的最贵却最不好吃的米线。终于到了我最期盼的时刻，要去找工作了，毛毛提前联系好了中介，我感觉我的一只脚已经踏进厂里了。我们直接到了姑苏区的一个电子厂门口，事情跟我想的开始不一样了，有一二十个像我们一样拉着行李的年轻人早已在那里等候，中介是一个油腻的中年男人。我们在一旁站了一会，他过来招呼了我们，毛毛在和他交谈，我一直没有搭话，但是得到了两个信息：大部分的厂都接到通知，只招收行程码上只有苏州的人员，只有少数的厂招像我们这样的刚到苏州的人员；另一个便是上班时间长且不能带手机，工资低，还没有工资日结的岗位。快速分析了眼前的情况，可能要在这里白干一个月，而且会错过很多消息，我犹豫了，中介拿走了我两的身份证，有点不安，但是看着毛毛没有什么异样，我想应该问题不大。但一想到我要白干一个月，如鲠在喉，和毛毛战术性交换了眼神，我们要回了身份证，换了一家中介。一路上我看见好多电子厂，跟在广州看见的小作坊式的服装厂并不一样，这里的电子厂大多是大型厂区，远远看去干净宽敞。辗转来到了吴中区，这次我的大部分条件得到了满足，欣喜地坐上中介的车，以为会直接带我们去宿舍。我们被带到了厂门口，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厂门口的空地上站了一两百个人，大家都在填简历，做测试题，我也拿到了测试题，不过是写26个字母和简单的单位换算。我想，到此该结束了吧，然而并没有，接下来的是面试。厂里出来了大概十个人，因为疫情原因，隔着大门对我们进行面试，我和毛毛排在一个较短的队伍后面，但是很快被告知这组人员已经够了，我们赶紧又排到了旁边队伍的后面，生怕这组人又够了。折腾了很久，我们揣着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的提心吊胆结束了这场找工作之战，来到宿舍，又一次被惊呆了，倒不是被宿舍的简陋和凌乱惊到，只是被之前听到的那句“住宿条件是最好的”震惊了，我不敢想象这间只有几张高低床，地板上全是垃圾，连床板上面都是订书针的住宿竟然是最好的，那不好的该是什么样。我们终还是放弃了 “最好的住宿”和这份工作，殊不知这趟旅程的终点就在此。
我和毛毛拖着行李坐在路边的公交车亭里，自我嘲笑了一番，预定了酒店，决定明天再奋斗吧。坐上公交车，来到酒店，看着环境不错，是我喜欢的风格，一阵狂喜，却不知接下来一开口便遭遇了狂风暴雨。酒店工作人员告诉我们，接到派出所的通知，因为疫情原因，不接收行程卡上我苏州以外行程的住客，走出酒店，在美团上联系了七八个酒店，得到了同样的回答，就连隔壁的无锡市都是一样的。我是谁，我在哪里，我要干什么，灵魂似乎瞬间出鞘，很快回过神来，先吃饭吧。我们找了一个饭馆，点了一个火锅，坐了很久，吃了很久，只是我好像没有吃出火锅是什么味，我们也做出了最终的决定，连夜打道回府。走出饭馆，寒风刺骨，是风冷吗？我不知道，就这样我们马不停蹄的坐上出租车，在最美的火车站狂奔，没有再抬头看它一眼。
在回程的火车上，遇到好几个类似遭遇的人，有人气愤，有人庆幸。我跟毛毛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懒龙”，一出门就遇到这样的情况。坐上火车不久，我开始头疼、咽痛、咳嗽，我不敢说话，默默的戴上两个口罩，甚至在揣测我是不是发烧了……一路的忐忑，终于被下车后的核酸检测给打消了，此刻的我也如释重负，就想回家倒头大睡三天三夜。
也许，在所有的叛逃里，一次成功的概率等同于中彩票。没有意料之外，我失败了，败得一塌糊涂。但是我也感谢这次失败，很多时候想象中的世界太美，总是让我们忽略了眼前的踏实，只有走出去，才能遭遇挫折，才能遭遇窘迫，才能成长，才能学会沉稳。
写于2020年3月22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