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节|朝露凝碧珠 第66节 龙涎香
文|幽然释
时至中春,碧荷越是远离北疆,才觉春寒微凉。沿途春色无边,来时羞涩含苞,去时繁花竞放。碧荷他们日夜兼程赶回王城,马踏过后,芳菲一地。
碧荷和何欢在一处樱花林停下休息片刻,也让马儿吃些草料,去王城的路还很遥远。
何欢取来水袋和干粮,递给碧荷,说:“碧荷,我真的很不明白,那个叫湲的鲛人差点害死你,你为什么还要不遗余力的帮她呢?”
碧荷接过水袋和干粮,只是笑了笑,没有说什么。若说是出于本心,如今再仔细思量一番,怕也是有些自己的私心在里面吧!
与其说,她要去孟氏祠堂取龙涎香救湲,不如说是帮她自己,甚至为了更多。汐儿初见碧荷就不待见她,能在危难时解救碧荷,也只是因为看在星澜的情面上,而这情面终有用尽的一日。
碧荷早觉星澜不会平白无故把汐儿介绍给她,与汐儿短暂的接触也知它应该是个身份极尽贵重的鲛人,以后很可能对她有极大的助益。
想到这里,碧荷也是一阵自嘲,只觉自己不过是个俗人,在利益的驱使下也会做一些违背真心的事来。
向来锦上添花无足轻重,雪中送炭才见真心。没有足够的筹码是很难驱使汐儿为她所用,龙涎香一事确实是收买人心的大好机会。难怪星澜放心她一人去取龙涎香。
所以,无论如何,这件事只能成功不能失败,绝不能有任何差池。
只是,龙涎香供奉在孟氏祠堂里,若是放在以前外祖父健在,只要和外祖父说出实情,外祖父一定会答应的。
如今是孟霁舅舅是孟氏家主,本来舅舅就对碧荷存在偏见,只怕苦口婆心的劝说,就以舅舅一贯刻板固执的做派是很难答应她,难免会起冲突。
此时,碧荷只寄希望孟佑哥哥千万不要回王城,否则这事就更难办了,而且还要受他一通说教。
……
碧荷还在思索着,一支箭穿过樱花林直直向碧荷射来,何欢眼疾手快推开了碧荷,又是几支箭向碧荷射来,碧荷急忙躲到一棵粗壮的樱花树旁。
一阵密集的箭雨射了过来,何欢抽出手中的长剑击落箭芒,嘴里喊道:“碧荷,我掩护你,快走!”
碧荷也是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出一身冷汗,她这才回过神来,在北疆一直有星澜在身边,竟一时忘了自己已经落单,潜藏在周边的危险一时间又卷土重来。
碧荷拔出佩剑,击落射来的箭雨,一边跨上马,喊道:“何欢,你在孟氏祠堂外等我!”
碧荷拉起缰绳,快马加鞭逃离了樱花林。那阵箭雨因为碧荷的离去,立刻偃旗息鼓。
何欢只得收起佩剑,牵过马,跨马而上,奔驰去寻碧荷。
……
回到王城已是深夜,碧荷躲过几次突袭,身上和手臂上也多出了几处伤口。她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上高高的台阶,跪在孟氏祠堂的大门外喘着粗气。
祠堂里,白发苍苍的守祠人孟福安听到祠堂外面有动静,立刻走到外面瞧瞧。只见一身血迹蓬头垢面的女子跪在门外,手中还握着一把鲜血淋漓的长剑。
孟福安一惊,立刻屏住呼吸,缓缓退后,生怕惊动了那女子。
“孟福安!”碧荷抬起头来,压抑着自己的声音,说:“外祖父供奉在祠堂里的龙涎香呢?”
“是……是碧荷小姐吗?”孟福安颤颤巍巍地走近门外的女子,害怕地说,“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碧荷支起剑,慢慢起身,疲惫地说:“这都不算什么……快帮我把龙涎香……拿来,我有急用!”
“龙涎香?!小姐,这可使不得啊!龙涎香是用来供奉祠堂的,自孟老爷子送入祠堂已经用了许多年,现在已经所剩不多了,若是拿了去,只怕会对孟氏先人不敬啊!”孟福安为难的说。
“不要再废话了!”碧荷怒吼道,“我说了我有急用,快拿来,否则我手中的剑可不长眼!”
孟福安看到盛怒的碧荷也是一惊,他眼里的碧荷一直都是谦和有礼的,今天浴血而来,性情也暴虐了不少。
虽然,孟氏祠堂地处偏颇,平日嫌少有人来,消息相对闭塞。但孟福安也是知道这碧荷并不是孟氏的子弟,只是孟老爷子的外孙女。若不是孟老爷一心袒护,碧荷在族中根本就没有立足之地。之后,孟老爷子离世,她就再也没了依附,族人都开始欺压她们。如今的碧荷性情大变也算自然吧!
只是,龙涎香一事事关重大,没有孟氏家主的首肯,孟福安是死活不能交出来的。否则就是愧对孟氏祠堂中的各位先祖。
孟福安一脸为难,一动不动站在原地,说:“碧荷小姐,何必为难我一个守祠人呢?这事还是要听孟氏当家人的意思啊!”
碧荷剑锋落在孟福安的颈项上,说:“你就和舅舅说,是我以死相逼,你不得不交出的!”
突然,一袭青衣跃入祠堂,一掌拍在碧荷受伤的手臂上,碧荷手中的剑顺势落了下来,痛得碧荷满头大汗,青衣人一把将孟福安送出几步开外。
“碧荷,孟氏祠堂里容不得对先人不敬!”青衣人扶着年迈的孟福安,对碧荷说,“你竟然威胁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老人家!”
碧荷咬着牙,抬起头,说:“你……你不是在东新吗?”
果然,碧荷越是不愿孟佑出现在这里,偏偏他就出现在眼前。
“我这次特意告假回王城,回来不过几日就听闻你连夜赶回王城,没有回汀凇小居而是来了孟氏祠堂,我就跟过来了!”孟佑说,“碧荷,你要龙涎香做什么?”
“哥哥,我说我是去救人,你可信我!”碧荷说。
“救人?!”孟佑紧张地问,“是星澜遇到不测了吗?”
“不是星澜,他在北疆救治鲛人,现在急需龙涎香镇痛安神。”碧荷急切的说,“希望哥哥不要阻拦我!”
孟佑看着碧荷一身的伤也是不忍,不过数月不见,碧荷又弄得遍体鳞伤。
“孟伯,龙涎香还有多少?都拿出来吧!”孟佑回过头,对孟福安说。
“少爷,龙涎香用了这么多年,就剩下一斤不到了。若是都拿出来,祠堂里可再也用不上这样好的龙涎香了!”孟福安为难的说。
“孟伯,救人要紧啊!”孟佑说,“若是父亲怪罪下来,就说是我拿的。”
孟福安敌不过孟佑,只能用上好的油纸把龙涎香包裹起来再放进一个木盒中,递给孟佑。
碧荷看着孟佑手中的木盒子一下心安了下来,她没有接过木盒,只是收起手中的配剑,对孟福安恭敬的行礼,说,“刚才是晚辈失礼了,还望孟伯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碧荷又走到祠堂的牌位前行了礼,跪在蒲团上叩拜,说:“孟氏先祖,刚才打扰了各位清静,还望各位先人海涵!”
“碧荷,马上就要黎明了,拿着龙涎香快去救人吧!”孟佑走到碧荷身边,说。
“哥哥,我走不了,也走不动了!”碧荷虚弱地说,“还烦请哥哥帮我把龙涎香交给何欢,他在祠堂外的小树林里,让他速回北疆!”
“那你怎么办?”孟佑问。
“我是真的没有体力了,就让我跪在祠堂里向各位先祖请罪吧!”碧荷说,“毕竟龙涎香是我来取的,不能让哥哥替我顶罪!而且外面的埋伏还没撤去,我料想着刺客不敢公然在孟氏祠堂里杀人灭口。这里应该是最安全的地方了!”
“好吧!我把龙涎香送去就回!”孟佑捧着木盒离开了。
孟氏祠堂里依旧庄严肃穆,经过几十年龙涎香的熏染,整个祠堂里飘散着经久不衰的香气。袅袅青烟,一切又归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