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歌的人断了魂，听歌的人最无情

我们曾在某段日子里反复循环一首歌，定是因为我们总能从它那里得到某些印证，修复，或者疗愈吧。那首歌丰富了我们，填补了我们身体的某块空缺，所以我们才乐此不疲地做着循环的动作。

——知君

写歌的人断了魂，听歌的人最无情。

——陈升《牡丹亭外》

在朋友圈刷屏网易年度歌单的这一天，看到朋友们分享的歌单，我忽然想到了陈升的这句词。

多年前，当我听到陈升这词的时候，不由得震颤。这句词虽跳脱出了歌的整体气氛和叙述节奏，但它宛若天外飞来的一笔，让整首歌饱满和灵动起来。

然而，多年后不管我如何咀嚼它，到底还是不能明了“听歌的人最无情”有何深意？作者又是在怎样的情境里写了这句被缪斯女神亲吻过的词。

我只能隐隐揣测它的意涵，写歌的人就算付出种种魂断的真情意切，但于他而言，听歌的人也不能真正感受到他的情意，世界上不可能存在感同身受这件事。

而他也不能挑选自己的听者，他无法知道他们会抱着怎样的心态来对待他的悲欢，听者有情，亦或无情，他如何知晓呢？

这约莫就是歌者和他的听者，或者说是所有创作者和他者之间存在的永恒的不可调和的矛盾。

而陈升则把这种矛盾生发到了极端，似自嘲，似哀叹，又似坦然。

真心，还是假意，又何必强求呢？

朋友K大清早给我发了个他的网易年度听歌报告。我带着轻微的排斥点进去浏览了网易后台给他计算出的歌曲诊断。而说到排斥，概是因为年末许多平台都做总结，看多了难免让人心生抵触，甚至麻木的原因。

K这一年里在云村听了1430首歌，他热衷民谣，喜欢在日间听，热爱分享，常在评论区发表他的感受。

他听到的最多歌词是世界。

在4月29日那天，他把李志的《关于郑州的记忆》反复听了57次。我知道他喜欢B哥，但没想到已经到了魔怔的地步。

4月1日，这一天他睡得很晚，凌晨3点2分还在听Alondra Bentley的《Meltdown》。

这一年，他有118天，深夜12点后仍在听歌。怪不得他的头发已经稀松摇曳了，也不免让人想到纪伯伦说的：

我还不懂的爱情的时候，经常吟咏爱情的歌曲。然而我懂爱情的时候我嘴里便变得没有语言，而我最终的歌曲也归于夜的深沉寂静里。

有25天K都听了《关于郑州的记忆》。

《Blown’in the Wind》是他今年听过年代最久远的歌，发表于1963年5月。B哥李志是他的年度歌手，共听了284次。这一年，他有254个小时都沉浸再音乐的世界。

在不完整的统计和某些巧合下，我窥知了朋友k独处时的碎片式的生活，我能想象出某些他的片段式的场景和情绪。

这份听歌报告某种意义上就像人的体检报告单一样。他们都通过一些数据和时间节点来诊断我们的症结，从而让我们稍微明白自己的处境。

只是一个是心灵的隐喻，一个是身体的隐喻罢了。

听歌当然成了我们日常的调剂，尤其在某些密集的公共空间。戴上耳机，打开歌单，然后沉浸在自己的听者世界。

歌曲让我们脱离出日常的琐碎和喧嚣，在许多百无聊赖的时刻里，它按摩了我们的内心和时光。

我们某段时间也许都曾迷恋过在路上带着耳机听歌的感觉，那种迷恋的伊始已说不清了。

许是某些让你沉醉的听歌的画面，许是某段让你痴迷的描写听歌的文字，许是你以为的这种状态是最让你舒服，让你安心的缘故。

但那个片刻都是弥足珍贵的，因为我们找到了一种处理自己与外界的方式。

装在媒体设备里的歌曲正是我们的工具媒介，它们就像一扇扇的玻璃门，把我们与周身的环境暂隔开来。生命中或许正是有这些偏离庸常生活的时刻，我们才变得更可爱动人和美好。

很多人都说听某些歌之所以让人感动，是因为它们唱出了一些足以穿透听者的相似故事，正是那种相似性把听者代入了进去，带进了他们的记忆丛林，勾起了他们的纷杂思绪。

那天的场景，对话，天气，许多的细节都在模糊的记忆地图上变得清晰，你再次沉浸于往昔的丝丝缕缕中，它们再次上演，让你波澜起伏。

也难怪有人说：往昔如歌，缘起不灭。

正是情歌营造出的这种普遍情感模式，它既抽象又隐晦地让人产生一种集体经验，仿若许多人都曾遭遇过同样的事情，都经历了那些悲喜的交集。

我们都可以从这块集体的情感镜子里照见自身，直至我们跟它完全融为一体。

在许多地方，我们都能听到情歌的飘荡：街巷、酒吧、餐厅、家里，或者车上。所以，情歌除了集体的经验，它在很大程度上又塑造了我们共有的空间经验和声音经验。

这些大概就是情歌，或者说是歌曲的裂变式和渗透式的效应，我们的生活场域里早已充满了歌曲的调和与抚慰。

在午夜的静谧时刻，在昏沉的清早里，在许多闲散的午后时光，我们听着歌，渡过自己的光阴，浸泡在自己的世界里。也许如马世芳说的那样：

有时候，寂寞在音乐结束之后的宁静空气中涌现，你会愿意迟些再去换播下一张唱片，独自咀嚼一下这种感觉。更重要的是，你喜欢这样的感觉，这种既空虚又饱满的心情。

看见K的年度歌单，不禁让人觉得人需要这种形式，这种简洁的充满温情的形式，或许人生才能多增添一分意义，从而显示出它的高贵。

你的年度歌单，书单，影单，菜单，床单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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