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交锋

      沈知行说：“那好，现在我们开始表决。”

      全票通过。这是目前为止第一个全票通过的职位。

      一是柳心月的业绩摆在那里，无可争议，二来这个手杜雄他必须举。其中的奥妙之处是：提出这个议题的人是王守成。因为王守成是他目前唯一可能的盟友，如果他连王守成也失去，那么他在帝豪将会变得举步维艰。

      在没有同盟的前提下，同时挑战决策层的几位老总，他杜雄还没这个实力，也没这个勇气。

      “圆桌会议”接下来的议题就无足轻重了。原客房主管递升客户部副经理，前台主管递升前厅部主管。

      营销策划中心和后勤保障中心只做了微调，而房务中心的调整动作最大，这是沈知行在敲打杜雄。

      他向杜雄传递出这样一个信息：房务中心并不是你的自留地，还没到你想种什么就是什么，你杜副总还在我的领导之下。在帝豪大酒店，我是总经理，我，才是老大。

      杜雄此时的心里是泛苦的。风向转变得太快了，快得令他有些措手不及。尼玛王守成这个叛徒，你给老子等着。

      杜雄在心里把王副总十八辈祖宗都问候了一遍，表面上却不动声色。这年头，特别是在职场，演技很重要的。

      我杜雄是匹狼也好，是只狐狸也罢，但是，谁都别想当我特么是只小白鼠！

      他很快就找到了反击点。

      杜雄说：“首先，我代表房务中心热烈欢迎沈总屈尊来帝豪领导工作。在天一集团，沈总挥斥方遒，长袖善舞，我是神交已久的了。今日亲聆指示，更是打心里佩服。沈总能屈才到帝豪，是我们帝豪的荣幸，更是房务中心的荣幸。沈总对房务中心的打造，是务实的，极具前瞻性的。在这里，我代表我个人，对沈总表示坚决的拥护和衷心的感谢。”

      杜雄洋洋洒洒，一番话看似恭维，但仔细想想，却又夹枪带棒，绵里藏针。

        在场的都是人精，谁听不出来？现场气氛不由变得微妙起来。关键的是：众人明明知道他在指着和尚骂秃驴，可是你还不能在总经理面前流露出任何表情来，你说这特么要命不要命？

      什么叫长袖善舞？什么叫在天一集团挥斥方遒？这是在暗讽沈知行使用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才谋得总经理这个职位。言外之意是在说，你沈知行在天一集团如风得雨，来帝豪，不一定就玩得转。

      沈知行笑容不减，轻轻道：“感谢杜副总对我的认可和支持。从内心来说，来帝豪之前，我是有顾虑的。都传言在帝豪，有这样那样的山头，外来的和尚不好念经。现在看来，都是空穴来风，三人成虎，流言蜚语害死人啊。就象小马过河一样，你不去亲自试试，怎么知道水有多深呢？不怕你们笑话，刘董就批评过我，别只看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象特么个土财主一样，如今想来，确实汗颜啊。在帝豪，都是些好同志，尤其是杜副总这觉悟，就值得我们学习嘛。”

      沈知行这是在告诉杜雄：我沈知行是被上赶着来履新的，对这个总经理职位，我还不屑去谋取；你帝豪即使深不可测，我亦如闲庭信步。我就当听不懂，我就装傻了，你有什么办法？你如果真当我傻，那么你就成了个笑话。

        杜雄如同一拳打在棉花堆里，那种空空的感觉很难受。拉屎几把硬，全使的特么空劲。

        但是杜雄应变能力还是很强的，他很快就调整过来，说：“我就当沈总是在表扬我了。刚才班子里几位老总都作出了很好的提议，如果我再藏着掖着，别的不说，王副总首先就会骂我尸位素餐了。”

        “你特么有屁快放，别拉着我为你背书。”王守成骂道，听不出来是真骂还是怂恿。

        杜雄笑了笑，说：“刘董建立‘x委会’的宗旨是民主、公平、公正，能体现多数人的权益和智慧。”他首先搬出刘天一，把一顶大帽子压在沈知行头上，接着道：“帝豪始终贯彻刘董这一管理精髓，打造出‘家文化’，‘都受益’。”

      他顿了顿。大多数人都懵逼了：你说这些空话有特么个毛用啊？

        杜雄话锋一转，道：“说句倚老卖老的话，我是跟着刘董赤手空拳打出来了，当然会坚定地拥护这一英明决策并深刻领悟和发扬光大。我说了这么多，是为我下面的提议作支撑，因为我的提议也许会触动有些人的逆鳞。但是，为了帝豪的可持续发展，为了天一的利益，我还是会提出来的。”

      沈知行不动声色。王守成在心里骂了声臭不要脸，李放歌感觉到了壁垒在不断地被拉大，赵磊却在疑惑杜雄在憋什么大招。

      杜雄继续道：“几位老总和赵经理给我脸，让我压轴，我厚着脸皮说声谢谢啦。我们帝豪大酒店营销、房务、后勤保障三大中心并驾齐驱，硕果累累。但是，谁又能勿视餐饮部的在帝豪的位置呢？上半年财务报表，餐饮部仅次于营销策划中心，和我房务中心基本持平，这是什么样的概念？同志们啊，我不知道你们心里是怎么想的，首先我感觉到脸红，为什么呢？我们三大中心总监级，现在沈总又升级三大中心为副总级，而餐饮部却是经理级，在原地踏步。王副总、李副总，这正常吗？赵经理，这公平吗？公正吗？请问沈总，这体现出了‘家文化’，‘都受益’了吗？”

      杜雄这招确实够狠。这是他向赵磊抛出的橄榄枝，拉拢的意味太明显了。但是，你还不能说他错了：他杜雄不是在为自己谋利益，而是在为了帝豪的良性发展为餐饮部谋权益，而且又不有悖刘天一董事长的理念，这使得他一下子就站在了道德的至高点。

      如此一来，沈知行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你沈总经理是帝豪的老大，这没毛病，但你能凌驾于董事长之上吗？帝豪大酒店不过是天一集团旗下的二级公司，是沧海的一粟，是参天大树的枝叶，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置疑集团的英明决策？

      明知道杜雄是在使阴谋，沈知行还必须得接招：是的，沈知行可以一票否决，但他否决的同时就要承担失去赵磊的风险；二来功高盖主，尾大不掉的流言也会满天飞。如果不否决，那么总经理的威信何在？朝令夕改，以后谁还信任他这个总经理呢？他还怎么御下呢？令不出午门这个代价，他沈知行承受不起。

      这一招，无解。

      杜雄长出了一口恶气，李放歌暗暗着急。不想沈知行很快问道：“那么，杜副总有什么好的提议呢？”

      杜雄前期大量铺垫，吊足了众人胃口才抛出这一狠招，就是想要欣赏沈知行的表情，不料沈知行却云淡风轻地问出这样一句话。他一愣，马上道：“我提议升餐饮部为副总监级，赵经理任餐饮部副总监。”

      “圆桌会议”章程，当事人不得参与投票。赵磊立即请求回避，王守成赞成，李放歌弃权。

      形势对沈知行极为不利。他喝了一口咖啡，说道：“杜副总真不愧为天一集团元老，谋事果然老辣。”

        这话明褒实贬，安琪“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李放歌看了她一眼：这时候你还笑得起来？安琪回了他一个鬼脸。

      沈知行缓缓道：“我是真心话，杜副总这一提议，就很有创造性嘛。既然杜副总开了金口，我们就议一议。既让马儿跑，又不给马儿草，这种事情做不得的。我看是不是这样：餐饮部和房务中心不如来个对赌，以半年为界，如果餐饮部下半年财务报表超过房务中心，我在这里表个态，一次性到位，餐饮部升级为总监级。杜副总，你认为呢？”

      李放歌心里大吃一惊：尼玛这都可以扭转？一下子就把矛盾转嫁给杜雄了！

        杜雄也在心里骂了一声NMB。搬起石头不成想却砸在自己脚上：我能不赌吗？不赌，就是承认房务中心不如餐饮部，自己身为房务中心总监兼帝豪副总，丢不起这个人；赌，就要承担房务中心输的风险，同样丢不起人。赌与不赌，都丢人，孔夫子搬家，净是特么输。同时，沈知行提议升餐饮部为总监级，比他提议的副总监级含金量更大。在赵磊那里，他捞不到什么印象分，自己笼络的图谋便成了一纸空话。此时杜雄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我为什么不提呢？还他娘的想着压赵磊一头？

        沈知行道：“王副总，工作之余给自己一点有趣的事，为什么不呢？良性竞争也是集团一直鼓励的嘛。我就是担心一点，房务中心副总级，对餐饮部经理级，杜副总，你这是降维打击，胜之不武啊。”

      杜雄有冲上去咬沈知行一口的冲动：尼玛我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一个敌人啊，以后房务中心和餐饮部成了对手，双方掐着脖子干，还结屁的盟，除非都不想混了！

      沈知行这话一说，基本上调子就定了。王守成能说啥？这事就是闹到集团总部，沈知行也在理：我是虚怀若谷，从善如流嘛，帝豪的班子还是团结的，不搞一言堂；我不是为了自己谋利益，而是为了良性循环，提倡竞争，百花齐放才是春满园啊。

        搞定了王守成，也敲打了杜雄，沈知行向休息区坐着的赵磊道：“赵经理，过来吧，装特么什么大尾巴狼。我给你说，杜副总身经百战，宝刀未老，你打起十二分精神来，也未必能赢，别偷偷乐以为总监到手了。告诉你，输了可不是丢我沈知行的人哈，到时可别怪我铁面无私，干脆经理也别干了，回家找老婆磨枪去吧。”

        赵磊被骂得咧开嘴笑：哎呦喂，沈总经理骂人为什么都这么悦耳动听呢？我特么是不是贱人啊。

        沈知行对杜雄道：“杜副总，我看好你哟。小赌怡情，友谊第一嘛。赌注呢，我看到时就宰赵经理一顿，你认为呢？”

        杜雄强打精神，说：“我没意见。”

        沈知行道：“那好，散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