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中月

一阵清风吹过来,把我从睡梦中唤醒。我躺在家中的木床上,揉了揉眼睛,发现被子掉地上了,太困了,以至于都忘记什么时候睡着的。门外有脚步声,想来是母亲在走动。片刻,门推开,奶奶端着一碗糍粑,问我:三儿,起来吃糍粑嘚,刚炸好的。

我有几分诧异,但还是说了一句:就来。便穿好拖鞋,出门和奶奶坐在老树下的竹椅上,奶奶知道我喜欢糖,便放了一碗白糖放在老树下的石板上。一旁的猫懒洋洋的躺着,大灰狗吐着舌头。奶奶拿着她的棕丫子树叶子做成的扇子扇风。我看着奶奶,还是穿着那一身蓝布衣服,头上裹一个头巾。我拿起一块糍粑,蘸了一点糖吃起来。

奶奶很惬意的躺着,咪揦子躲在树叶后面,撕心裂肺的叫着,自然的声音,是另外的宁静,我问奶奶:“奶奶,是不是人长大了,就会失去很多东西,变得很烦恼啊?”奶奶不语,约过了半刻,奶奶对我说:“你还记得你小时候吗?”小时候,我陷入了沉思,迷迷糊糊,我又睡着了,梦里回到了小时候。

我小时候家里穷,住在木质的吊脚楼里,楼板使用山里的松树制成的,有一股淡淡的松香,仿佛一年四季都是变幻着的快乐。春天的时候,随着腊梅首先绽放,樱桃花、李子花、梨花、映山红都相继开放。奶奶会带着我,去到山上挖蒿子,回来可以做蒿子粑粑,去到田间挖折耳根,放一点野蒜、辣椒一块做凉拌,每顿饭必不可少的。而奶奶,总是很喜欢做一些好吃的东西,我总是有口服吃到。

夏天酷暑难耐,家里离镇子远,奶奶每次赶集回来,都会给我带块化了的冰糕,亦或带着我,去喝一毛钱一碗的冰水,里面放了一点糖精,却是甜到了心头。记得一次下冰雹,瓦片都碎了,我们从来没有见过下冰雹,高兴坏了,奶奶说:“那是老天爷在下冰糖了。”我和妹妹抄着盆就出去了,回来满头是包,放到嘴里发现没有味道,傻傻的我问奶奶:“奶奶,这个不是冰糖,一点也不甜。”奶奶看着旁边傻笑的妹妹,说:“明明是甜的。”

秋天树叶凋谢,我坐在稻田里,看着人们收割金灿灿的水稻。奶奶把柿子树上的柿子一一摘下来,用坛子泡过后甜中带点涩,就像品人生一样。中秋节是秋天最重要的节日,每一年,奶奶都会买一个很大的月饼,切成很多块,在中秋节晚上,坐在院子里一块一块分给大家。生日的时候,家里会早早地给我煮几个鸡蛋,晚上陪我坐在葡萄树下,据说能听到牛郎织女说悄悄话。

冬天则是最期盼的季节,早早地,就把过年纳入了准备事项中。准备好腊肉香肠,煮好猪头肉、腊猪脚,还有一年才见一次的糖果、水果。就盼望着过年,奶奶总会给我们发红包,记忆中是二块、五块、十块不等。

“三儿,你又睡着了,看你睡着了还在呵呵笑。”耳边传来奶奶的声音,把我从梦里唤醒。我笑着给奶奶讲述梦里的故事,奶奶说:“那时候开心吗?”我笑着说:“真开心。”奶奶接着说:“那个时候,你身边也有很多东西在失去慢慢消失,可是过去这么久了,回想起来,你还是很开心,有些东西是可以一直存在的,只是你想什么时候唤醒她,则取决于你。”

我咂摸着奶奶的话,竞有一种莫名的快乐,就像阳光照进了心坎里的每一处,即带来了光明,又带来了温暖。是啊,人越长越大,操心的事越来越多,身边的事物总是在变化,有的消失,有的更新,可是每个人心里,都住着一个最本真的自己,有自己的快乐,只不过慢慢长大,事情繁琐,却忘记了唤醒他们,水中的月亮是天上月亮的倒影,有时候只需要抬起头,就能看到美丽漂亮的月亮,哪怕乌云遮住了眼,她总能穿过云层看到你,你也可以看到他。

回过头,奶奶坐的椅子上空空如也,石板也长满了青苔,而我,亦可以笑着长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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