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邻县南山有个男子名叫容山明,家境贫寒,靠天吃饭。他的发小名叫秦楠,家里从事布匹生意,生活十分富裕。
容秦二人自小关系很好,长大后,秦楠也没有因为容山明家里穷而疏远他,时常资助好友渡过难关。后来,秦楠更是将女儿书慧许配给容山明的儿子青阳。
两家订下一门亲事,甚是欢喜。
不料一年后,秦楠忽然得了急病,换过不同名医,用过不同名贵的药材,都无济于事。
一天,秦楠带着两个随从来到容家。支开旁人,他虚弱地对好友说:“我俩自小的情谊,如今又结了亲家,我的儿子就是你的儿子,我相信你会疼爱两个孩子。”
“我自知时日不多,但我的儿子还不到二十岁,他并不懂得金钱来之不易。况且,我家中还有一些贪得无厌的人,我担心在某一天,他会受到他们的陷害。”
“因此,我将五千两白银带来,交给你保管,等到我儿子能够独立的时候,你再逐渐将这笔钱交给他。”
秦楠哽咽说完,随后打开带来的两个箱子,里面满满的都是闪闪发光的白银,足足有五千两。
容山明素来贫困,但他看到如此巨额的银子时,并没有因贪婪而心生嫉妒,反倒因好友的病情感到伤感。
他当着秦楠的面郑重承诺,绝不会辜负好友的嘱托。殊不知,当时已经十六岁的书慧,本打算给两人奉茶,却在屋外将两人的对话,听得清清楚楚。
秦楠的身体情况每况如下,没多久就去世了。容山明得知这一消息,迅速赶到秦家,亲自帮忙处理了丧事,一切都办得妥妥当当。
丧事置办妥当后,青阳开始整理父亲的遗物,却只是发现一些普通书籍、衣物等。青阳惊慌不已,将此事偷偷告知容山明。
容山明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为了尊重好友的遗愿,容山明配合青阳,立即召集秦家的仆人和亲戚,一起搜寻,最终只在秦楠床头的藤箱里找到几百两银子。
不久后,秦家因为债务问题,仆人们纷纷离开,亲戚也开始疏远。
三年孝期很快就过去了,青阳决定迎娶书慧。然而此时的秦家落魄不堪,积蓄早已见底。无奈之下,青阳唯有出售一些房产,换来五百两白银,这才请媒人前往容家提亲。
谁曾想,三年后的容山明已经改头换面,不仅购置了不少田产,还建造了一座宽敞的宅子,拥有仆役,出入皆有车马,俨然一副富贵人家的模样。
书慧本就知书达理,温柔贤惠,嫁到秦家后,更是体贴丈夫,将家事打理得井井有条。
然而,小两口都没有营生的活计,先前卖房屋的钱渐渐用完,他们不得不陆续卖掉其他财物。
起初,他们卖掉家具,随后是衣物和鞋子等。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最终,他们一贫如洗。
青阳为此愁眉苦脸,对书慧十分愧疚。见状,书慧对青阳说:“若实在没有别的办法,不如向我父亲去借。以前家里穷得揭不开锅时,都是公公伸出援助之手,这件事大家都知道,我相信我父亲也会愿意帮忙的。”
思来想去,青阳只好带着一种羞愧的感觉,到容家借钱。果然,青阳借回了十多千钱。
然而这点钱仅够维持很短的时间,很快,他们再次陷入了贫困。
在书慧的建议下,青阳多次前往容家寻求帮助,借到的钱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容山明的态度发生巨变,他呵斥道:“你当我们家是摇钱树吗?你们夫妻俩没有自谋生计,仅靠借钱为生,我们也无法填满你们这个无底洞!”
对于岳父的责骂,青阳感到又羞愧又沮丧,回到家时即便饥肠辘辘也只能忍受。
此时,书慧正在家中等着青阳借到钱,买米回来做饭。不料,她盼回的却是失魂落魄的丈夫,一看他的表情便知父亲并没有借钱。
听完青阳转述父亲的话,书慧以为父亲是在试图激励青阳。然而,日子总得过下去,如今为了解决燃眉之急,书慧只好亲自回了一趟娘家。
没想到,书慧哭诉完家中情况,同样遭受来自父亲的冷言冷语。
书慧错愕不已,再三请求无果后,她对父亲说:“从前,公公托付给你的五千两白银的事情,我一直没有告诉青阳,否则他早就来向您要钱了。”
“什么五千两?”容山明惊愕地看着书慧说。
“父亲究竟是真的忘了,还是假装忘了?”
“胡说八道,你公公究竟有多少银子,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容山明说完,不管书慧如何说明,径直将她赶了出去。
容母心疼女儿,追出门去。书慧哭着向母亲诉说这件事,但母亲却不了解事情的真相。
直到此刻,书慧才意识到父亲是故意想要逃避好友的五千两白银的嘱托。她气得直掉眼泪,却又无计可施。
回到家中,书慧将真相向丈夫说明。得知此事后,青阳也感到非常愤怒,决定将岳父容山明告到官府。
没想到,容山明早已收买县官,县官声称青阳只是一面之词,没有提供其他证据。最终,青阳不仅未能追回那五千两银子,还被反告诬陷,被打了二十大板。
此后,为了维持生活,青阳和书慧只好将仅有的房屋卖掉,住进破旧的茅草屋,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后来,当地遇上饥荒,夫妻俩无奈带着一对儿女离开家乡。他们一路逃荒来到甓湖边上,当真到了走投无路的地步。
看着一片绿水,想到如今的生活,青阳和书慧相对哭泣,决定就在此做了结,但意外被一个身穿绿蓑的渔翁所救。
几天后,得知青阳一家的遭遇,渔翁建议青阳向高邮县的薛县官提出申诉。薛县官为官清廉,真正为百姓着想。
薛县官亲自受理这起案件,为了能跨县将容山明拘来,他从牢里叫出一名强盗,让他去指控容山明是同谋,声称某年某月某日,容家藏有两箱共五千两白银。
接到控诉的容山明,惊慌失措,急忙坦白那五千两白银是好友秦楠托孤的事情。
最终,青阳拿回父亲的五千两白银。夫妻俩商量后,决定就在当地安家。
他们感恩渔翁的帮忙,想向渔翁道谢,然后,他们再寻到渔翁的住处,四下一片烟雾茫茫,丝毫没有人居住过的痕迹。
有了足够的本钱,夫妻俩开始做买卖。经过悉心经营,他们的小本买卖逐渐做大,最终也成了当地的富户。
且说容山明,自从返回家中,无端生疮溃烂,把全部的积蓄都用在治病上,同时受到乡邻们的鄙视,最终悄然离世。
以上故事摘自《夜雨秋灯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