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园子里的山茶花开了,我很想问问你,老屋后面的山头绿了没有。
杂草从山脚一直蔓延到山顶,黄色白色的小花里可以喊出黑黝黝的小虫子,蒿瓜瓜就藏在这些茸茸的草丛里。半山腰上两口青色的土窑一言不发地沉默着。窑口上一棵矮胖的杏树在风里沙沙响着,杏子从花落的青酸到盛夏的橙黄,挑逗着我的味蕾。捡来的格桑花种子发了芽。在杜栗子树的阴影下抽出软嫩的花骨朵儿。干旱的山里的麻雀儿没那么多树枝当它的宅基地,大多把巢筑在松软的山洞里。我爬上窑背的小平台,又跳上哥哥的肩头,手伸进小土洞里的鸟窝,有时掏出两只鸟蛋,有时也掏出一条小蛇。
中午的太阳暖融融的,架子车靠在院外的打谷场上。被驴子一圈一圈拉着的石碾把荞麦一粒一粒剥下来,剩下压的扁塌塌的枯枝,摞成一个小丘。那是我童年的蹦床。偏远的西北农村没有儿童乐园,没有游乐场也没有幼稚园。小猪仔和小土狗是孩童的玩伴,稻草堆是临时的游乐场。一根小棍儿逗蚂蚁能反复玩儿一个下午。小时候的民谣里唱着高高的谷堆和妈妈记忆里过去的故事,现在全是我回忆里的歌。偶然听人提起,那个和我一起在荞麦堆里欢呼雀跃的女孩儿已经嫁作人妇,心里默默盘算,你婚后的日子该像儿时午后我们一起偷摘的青豌豆嫩汁儿样甘甜才对。
烟囱里钻出白色的烟。袅袅婷婷地和夕阳的余晖缠绕在一起。直直地躺在架子车上,看山头那排杨树笼上一层朦胧的橙色光圈。毛驴驮着河对面山涧里的清泉欢快地归来。有时和妈妈闹了脾气,就躲去邻居家,手里捧着邻居阿姨给的饼,听着妈妈的呼喊嗤嗤地笑。邻里关系好得像一家人。现如今隔壁院里住的人家也识不得,见面连微笑都觉得多余。
窗外青草和泥土的香味儿伴着割草机发出的刺耳声响飘进来,像极了老屋后山青草抽出新芽儿时候的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