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故事

那个温暖的冬日下午,阳光很好,我妈坐在飘窗上,阳光洒在她身上,她手指不停翻飞织着小毛衣,而我,十足地租婆的范儿摊开双腿半躺在床上,笨拙地用着手中的针,一下、一下……希望能赶在生产前多织一件小背心。呼~我松了一口气,终于织完了一排,感觉有点尿意。放下毛衣,我用超级慢的动作到达侧躺姿势,用力撑起身体,预备~起!咦?我这么尿急吗?尿失禁了?怎么一直有“尿”流出来?仔细感受之后,发现不对劲了,好像不是尿,是破水!书上怎么说来着?哦哦,把屁股垫高,头部不要枕枕头,以防羊水流失殆尽导致胎儿出现生命危险。赶紧先照做。我妈这时候一脸焦急六神无主的模样,嘴里一直念叨着幸好今天下午她没有出门散步,半成品毛衣直接扔地板了,不断问我现在该怎么办。

对呀,家里就我们俩,怎么办呢?没经验的我壮起胆子打电话给我的产检医生,知道我的基本情况后,让我赶紧过医院去,就挂了。

过医院去?怎么过去?打的?那我不是还得起来?那羊水一直流岂不是更危险?这个想法很快就被否决了。突然想起来,之前听说可以打120叫救护车,嗯,这个靠谱,毕竟人家是专业的车,而且应该有担架能把我弄下5楼去。人生第一次拨打120,自己就是需要抢救的对象。医院那头了解我基本情况后,让我稍等,并且安排人到楼下带路,没办法,只能是我妈去带路了。

阳光依旧很好,已经晒到我床上了,有些刺眼,我用一只手挡着眼睛,另一只手去摸摸我的肚子,轻声道:“是谁这么调皮啊?是不是干了一架?还是里面太挤了受不了了要出来和妈妈见面了吗?别紧张哈,救护车已经在路上了,咱们静下心来等一等,可能很快咱们就能见面了。”其实这些话基本也是说给自己听的,当时自称“妈妈”还挺别扭的,而且一个人在床上躺着四周一片寂静,说完全不紧张是假的。

几个呼吸之后,我彻底平静下来,想着这会儿得给老公打个电话了,也不知道他活儿干完了没,他胆子可不大,可别吓着他。飞快地按出手机号码,嘟~嘟~,电话那头传来了老公的声音“喂~”。

我说:“老公,你在哪里干活呀?干得怎么样了?快结束了吗?”

老公:“嗯老婆,在高陂,快干完了。”

我说:“嗯,那就好。我接下来跟你说的话,你别太紧张哈。”

等了两秒,我继续道:“我好像提前发动了,破水了,你别担心,我已经把屁股垫高了,现在没有继续流羊水出来,而且我已经打了120,救护车已经出发,我妈下楼带路了。你待会儿活干完了回来可以直接到医院找我,记得打我妈的电话,到时候我的电话不一定在身上。”

电话那头突然安静下来了……

我又说:“喂?你在听吗?”

结果传来老公带着颤抖的鼻音:“嗯,在听,我知道了,我就回来。”后来我才知道,他当时紧张地发抖,往医院赶的路上一个大男人就哭了。

不久当医护人员到达,如何下楼成了一个巨大的难题,因为人手不足,我们家没有电梯,于是我妈用极快的速度找了物业的保安来帮忙,我至今还记得来帮忙的三个人有两个是已经头发花白开始掉牙的,上到5楼都已经气喘吁吁了。因为我破水,所以只能头先下楼梯,我妈一个人承受着我的大部分体重,我看着她紧咬着牙一步一步把我托下了1楼,又托上了救护车。

本以为顺利到医院之后,就会顺利进手术室,然后见到孩子,因为一到医院我就被各种医生护士包围问这问那,小护士还二话不说就把我私处的毛发剃得干干净净。

但,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因为我才30周,而且是三胞胎,虽然破水了,但是没有宫缩迹象。医生让我在待产室里呆着,挂上了安胎针。

再次诊断之后,采取的应对措施是:先打促进胎儿肺部发育的针(我称之为催熟剂,此针需要48小时方能起效),然后让我就这么屁股垫高高躺着,吃喝拉撒全在床上,能保多久保多久。

第一夜,护士给我插了尿管,我盯着待产室的天花板,听着周围产妇的各种呐喊,感受着周围进进出出的人,忍着屁股垫高的难受,完全睡不着而且吃不进东西,头低臀高的真的吞不下,勉强喝点汤汤水水,那会儿我庆幸中午拉过了大便。精神状态不错,还能谈笑风生。但是周围太吵,灯光太亮,我一夜未睡。

第二天,我觉得又累又饿,想吃东西,却把好不容易吞下去的鸡汤,全部吐了出来。当天夜里,宫缩变得越来越频繁,医生和我商量的解决方案是:如果宫缩越来越强烈,宫口持续开大,就尝试顺产,胎儿不大而且破水的这个胎位正,顺产相对容易。如果第一个顺产完,宫缩可以缓下来,那剩余两个就继续在肚子里保着,如果宫缩依旧,那就按摩调整胎位继续顺产,调整不过来立刻转剖宫产。我已经做好准备三胞胎不是同一天出生的打算,这也算一种奇葩的经历了。

第三天凌晨,宫缩停止了,宫口也缩小了,我很高兴,这样可以让他们在肚子里多住段日子了吧?可是胎心监测结果并不乐观,而且我开始发烧了,很不幸,我已经出现感染症状,立刻就被推进了手术室。

走到这里,其实我反而淡定了,剖宫产嘛,不就是划拉开肚皮,把孩子掏出来,然后把肚皮缝回去,然后娃去新生儿科的保温箱住大一些就可以回家,而我过个三五天就能出院了!

人呐,有时候真的不能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因为现实分分钟就会来打你的脸!我只猜到了故事的开头,却没猜中结尾。

确实娃出来之后去了新生儿科,但是破水的老大和我都因为破水感染败血症,一直挂着抗生素,我一个大人就算了,可出生才1.5kg的他,刚到这个世上就要遭这么多罪,甚至还做了两次腰穿,那个阶段,我一边承受着身体病痛,一边陷入深深自责,都怪我对频繁的假性宫缩没引起重视才让他们过早地出来受罪。每每想到这里,又听见隔壁床新生儿的哭声,躺在病床的我就根本没法控制情绪,眼泪就像开了的水龙头一样哗哗直下,一度担心自己会哭瞎。

我的伤口、腹腔、血液里都检测出了大肠埃希菌,伤口也因此无法愈合,经历每天挂抗生素、三餐测血糖、并发高烧高血压、伤口重新拆开缝合……前后折腾了20天,年二十七才带着没完全长好的伤口出院,而我的孩子们,却是在保温箱里渡过了他们的第一个春节。

到这里,生产篇的故事就讲完了,在那之后又发生了什么样的故事呢?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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