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狂风在他的耳边呼啸,自由落体造成的强烈失重感紧紧攥住他的心脏。背后是蓝得毫无杂质的天,像一块辽远的无限延伸着的坚冰,看久了会因为没有着眼点而感到晕眩。身下是模糊的大地,最下方是白得晃眼的嶙峋雪山,中部延伸至其他方向是由山林到平原的过渡,泛着由深入浅的绿,闪耀着扎眼的生机。
杰夫在巨大的阻力下努力打开四肢,紧身跳伞服保留了少部分身体散发的温度,其余都被呼啸的空气凶猛地夺走了。杰夫几乎感觉不到背后伞包的重量,他任拉绳在身后随风狂摆。今天是他跳伞职业生涯里的第二十三次高空跳伞,也是最后一次,不是因为他将要退役,而是因为他将要在最后一次中结束自己的生命。
直升机已经远离,在这个特定区域的对流层里只有杰夫,就像是广袤荒原上的唯一生命。而很快,这最后一个生命就要消亡了。杰夫享受着这最后时刻的孤独,一边解开身上所有的安全搭扣,伞包脱离他的身体,与他一上一下平行着下坠。
杰夫并没有遇到任何的挫折与打击,他过得很不错,职业联赛与各类表演赛的奖金足以支持他的一切花销。他独身一人——陪伴了他十二年的狗在一周之前刚刚去世。这个世界上好像没有什么人和事能够让他关心,他好像脱离了这个世界,就像现在一样,漂浮在人间之外,不知道具体坐标的虚无之中。
耳边的声音已无法传进他的大脑,杰夫闭上眼睛,静静等待着与大地的最后接触。
就让生命像流星一般粲然逝去吧,他想。
杰夫睡着了,在潜意识里,他似乎还是能感觉到自己正在极速下坠,突然,他的身体感受到了一下剧烈的撞击,他痛呼一声,睁开眼睛。他的狗正趴在他的身上,伸出舌头兴奋地舔着他的脸颊,耳边的闹钟响了,正发出尖锐的滴滴声。他翻过身按掉闹钟,继续躺在床上,看着洒在被子上的阳光。
梦境里的一切已经逝去,他现在安安稳稳地陷在柔软的床垫里,一边与狗推搡着一边思考着这个常常困扰自己的梦境。突然间,他觉得有些口渴,于是他走下床,去厨房给自己煮一杯咖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