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鸡鸣,便意味着新的一天的开始。张三在听到鸡鸣后便翻身起床,便拖着渔网去城南的小河去打鱼。因为张三知道只有最新鲜的食材才能够烤出最美味的鱼来。
一个时辰之后,张三便拖着渔网回来了,网里面全部都是鱼,那些鱼在网里面垂死挣扎,企图从网孔里面钻出来,殊不知即使是钻出来也是死路一条。张三最擅长的事情之一就是打鱼,也不知是什么原因,用同样的渔网,张三能捞出一整网的鱼,而别人甚至连一条也捞不到。
午时,太阳早已高挂于空,此时正值秋季,天气倒是秋高气爽,轻风和畅。这个偏僻的小城也热闹起来了。此城名为“正宁”,本来这城名为“惠宁”,自从郑王接管了惠宁之后,便将“惠宁”之“惠”改成了“正”,这个“正宁”便有了匡扶正义,安宁祥和之意。
城中倒是热闹,人们摩肩接踵,好不热闹。但见大街小巷里,叫卖吆喝声不断。有一家铺面却是最为红火。那家铺面上有“张三烤鱼”的招牌,里面倒是有不少人兴冲冲地捧着鱼啃,直到吃剩下一副鱼骨。
“论烤鱼还是张三烤的好吃!”时不时地飘来这样的声音,“没错!”也有人附和道。
烤炉中正冒着红色的火苗,张三熟练地翻动着鱼身,让火在鱼身上受热均匀,让鱼的表面受热均匀很容易,一般厨师也很容易做到让烤鱼外焦里嫩。但是张三的烤鱼却不同,他的烤鱼似乎是将鱼肉的里里外外都用完全均匀的火烤过一样,里外皆是一般,不温不火,不老不嫩,恰到好处,食者往往欲罢不能。若有人问张三烤鱼做法的精妙之处,他往往笑而不答。人们都道是他这是秘方,不为外人所传,市井小贩,生计不易,这也在情理之中。
这张三生的矮矮胖胖,一双小眼睛眯起一条缝来,却是在盯着自己手中翻动的烤鱼,火苗跃动,近旁显然十分炎热,但张三一副肥胖的身躯显得游刃有余,十分从容,脸上也没有半滴汗渗出来。
“七兄,你的鱼烤好了!”张三朝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人叫道。张三将鱼盛到盘子里,把盛着鱼的盘子轻轻一推,盘子便平平飞出去,正巧落在坐在角落那人的桌子上。那人身形似是十分瘦削,脸上却生了不少麻子。他看也不看桌上的那盘鱼,对着张三道:“张三啊,你怎么还在这烤鱼呢,你的好友余鲁此刻怕是性命难保啊!”
张三又将另外一条鱼架在烤炉上,笑道:“鲁弟可是用不着我来操心,以他的武功,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杀的了他?”
那个被张三称为“七兄”的人叫做贺七,便是张三的酒肉朋友,在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气,使得一手流星锤,此刻那沉甸甸的流星锤正躺在他的脚下。
贺七道:“非也非也,轮单打独斗这世上或许没有人能胜的了他,但是他能够以一当千,以一当万吗?攻城略池,可不单单只靠武功啊,许多事情并不是单凭武功就能全部解决的。”
张三眉头皱了一皱,向贺七问道:“你这话是何意?你的意思是难道有人派军队杀他?”说罢眉头又舒展开来,笑道:“不可能,即使我那鲁老弟有天大的本事,也不会有人肯动用军队杀他,因为他只有吕布之勇,没有孔明之智呀!”
在张三烤鱼吃鱼的食客们听到他们的对话,有些人便已经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因为张三的这烤鱼店也是一些江湖人士打探消息的地方,正宁城虽地偏一隅,但却是郑王的要塞,而这张三烤鱼偏偏是正宁城的核心之地,是以南来北往的江湖人士往往聚集于此,鱼龙混杂,小道消息自也是甚多。
贺七道:“说你孤陋寡闻吧,你还不信。有人派人杀他,自然是有人家的道理。”说罢又故意压低声音道:“你知不知道派人杀他的人是谁?”贺七虽然是刻意压低了声音,但是这句话却依然清晰可闻,烤鱼店瞬间安静下来,似乎都在等待贺七说出什么秘密。
张三道:“我对谁要杀他并不感兴趣,我想知道的是那个要杀他的人为什么要杀他。以我对我那位鲁老弟的了解,他为人不仅忠厚老实,而且为人侠义,在江湖上并没有什么仇家,至于跟官府更是扯不上什么关系。”
贺七道:“看来,你还是不了解你那位余鲁兄弟,据说呀,他勾搭了当今皇上的女儿,也就是公主赵心乐!你说你一介江湖人士,竟敢欺君罔上,勾引公主,皇上不诛你诛谁?”
张三笑道:“七兄啊,你可能真是误信谣言了,如果是欧阳琴勾引公主我信,但是让鲁弟去勾引公主,别说他没那个本事,即使有那个本事,他也没那个胆量!”张三手中翻动着鱼,烤鱼的香味渐渐飘了出来。
贺七不答,继续说道:“欧阳琴和余鲁情同手足,这勾引公主之事,你想想他怎么会不参与?我也同意余鲁没有这胆,所以这八成是欧阳琴在其中怂恿。像公主那般姿色的人物,天底下又有哪个男人不想得到她?不是说就连郑王也挺中意公主的吗?”
张三道:“七兄啊,你的消息还真是灵通,便连郑王中意哪个姑娘你都知道的这么清楚。”
贺七连忙拱手道:“哪里哪里,都是江湖上一些朋友告诉我的,咱闯荡江湖不就是要靠朋友嘛!”张三微微一笑,也就没有再说什么了。
张三转头朝向贺七,道:“七兄,要不要再来一条鱼,算小弟我请客。”贺七笑笑,一张瘦削的布满麻子的脸显得分外可怖,他说道:“好啊,既然你请客,我便也不好推辞了。”
张三端着刚烤好的鱼走到贺七面前,鱼的香味四处飘散,真令人如痴如醉。张三在贺七肩膀上拍了拍,道:“七兄,你慢慢吃。”贺七脸上陡然变色,看也不看张三端着的鱼,便跑将了出去,踉踉跄跄地跑了几步便倒在了地上。
(二)
“琴弟啊,前面应该就是双子峰了吧?”余鲁指着前面说道。
欧阳琴道:“是啊,赶了这么几天,总算是赶到了!”
余鲁和欧阳琴正疾奔在一条大道上,说是道路,也便是这广大的平原上人和畜生践踏得久了而形成的踏痕。
那道路却是曲曲折折蜿蜒前进,这条道路延伸向远方天地交接的尽头。便在那道路的尽头,隐隐约约地便能看到两座山峰。那两座山峰巍峨神奇,险峻壮丽,高拔隽秀,直入云霄。远处,夕阳摇落,万丈霞光却偏偏从那两座山峰的间隙中洒下,恰巧使得那曲折的小路染上一层红晕,端的壮美神奇,却又温柔美好。几片红云,也在天际飘飘荡荡,闲散自然,更增了风致。
余鲁足不点地,发足狂奔,端的是神妙无比的轻功。这余鲁身形敦实,膀大腰圆,却是一脸憨厚。他身着粗布麻衣,双脚踏着草鞋,显得朴素自然,一副村夫模样。
欧阳琴在余鲁身旁并肩而驰,也毫不费力。他面目俊朗,神情威武,英气勃勃,身着华服,足蹬华靴,身后背着一长琴。正是:色若春晓,清雅出尘,翩翩浊世佳公子。
欧阳琴笑道:“看来,余兄啊,你很快就能见到你的那位公主啦,我真是好生羡慕啊!”
余鲁道:“琴弟莫要取笑于我,看公主的信笺,公主可是跟我有要事商量。”
欧阳琴摆摆手,道:“唉,余兄啊,想你平日也是敢作敢当的英雄,怎么一提到公主,你就扭扭捏捏的,跟个姑娘似的,公主跟你能有什么要事?还不是儿女情长,你侬我侬?”
余鲁不答,便是只顾跑路,他已经半年没有公主的消息,心中如何不急,又怎能不苦苦思念。望向天际,夕阳却已要燃尽,便连最后一丝光亮都似要消失殆尽。余鲁不禁悲从心生,停下脚步,提气长啸,声音便远远地传了出去。远处,几只飞鸟受惊而起,扑闪着翅膀,飞得远了。
余鲁道:“公主也许真有别的事……”
欧阳琴心思一转,道:“你说是郑王想要加害公主?”欧阳琴见余鲁停下了脚步,也便停了下来,前方的夕阳似乎已经完全沉沦了下去。
余鲁道:“你我都知道,那郑王向皇上提亲,想娶公主,结果皇上没有同意。于是他就怀恨在心,想要趁机谋反。”
欧阳琴道:“余兄啊,你道郑王和你一样?他的谋反之心早就有之,当初他向公主提亲只不过是想向皇上表明他并为谋反之心,借机消除皇上对他的戒心。”
十年前,皇宫中抓住一个刺客,这个刺客就是大名鼎鼎的刺客雪里飘红,那雪里飘红被擒之后也不多说话,只是言之凿凿地说是郑王派他来行刺的。虽然皇帝也觉奇怪,这江湖上以能保守秘密著称的雪里红怎么会轻易地出卖郑王,但始终心有猜忌,加上郑王拥兵自重,又不能凭一江湖刺客之言就去处置他,便是对郑王十分忌惮了。
余鲁和欧阳琴在郑王的辖地,早已听闻郑王要谋反的传言,这些江湖上的传言往往无风不起浪,说是郑王早已起兵,八成郑王便是有谋反之心了。余鲁本以为郑王向公主提亲是因为真心爱慕公主,却没想到为以后谋反做准备,余鲁一心念着公主,自然打心底里处处维护公主,此时听到有人想把公主当成利用的工具,顿时怒不可遏,恨不得立刻将郑王碎尸万段。
欧阳琴问道:“余兄啊,这不知道是我多少次问你这个问题了,你到底怎么和公主认识的?想你一介布衣,怎么会和公主认识呢?”欧阳琴自忖风流倜傥,当世无双,想到余鲁一愚钝平凡之人能认识当今第一美人当朝公主,也是十分好奇。就连欧阳琴自己也并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在嫉妒自己的好友。
余鲁道:“琴弟,以后我慢慢说给你听,我们还是先赶到双子峰吧。”
欧阳琴本还想继续追问,但见余鲁焦急,也不便多问,想起当日那封信笺,不免奇怪。那封信是一个陌生人送过来的,信上也没有署名,只是要余鲁今晚去双子峰,另外便是一些缠绵情话。余鲁也确认这确实是公主的笔迹。
但欧阳琴总觉得此事蹊跷,但什么地方蹊跷,他也说不上来。总觉得余鲁口中的公主不会写信让余鲁夜间赴约,写信这种行为与公主性情稍稍有些不符。据余鲁说公主虽贵为一国之公主,但性情豪爽,却与江湖中人无二,如此信中的情语,料公主是说不出来的。但欧阳琴见余鲁对公主情深意笃,也不便说公主不是,顿时豪气陡生,心道:“我与余兄兄弟情深,生死与共,便是刀山火海,也便闯他一闯!”
欧阳琴回过神来,但见余鲁早已跑到几丈以外了,摇摇头,也便提气发足追了上去。
夜色完全降临,天空中星斗灿烂,一弯残月挂在其中。双子峰已经不远了。
近处的双子峰被夜色削去了几分巍峨庄严,却平添了几分阴森神秘,秋风虽不刺骨,可也并不温暖。周围杂木丛生,道路两旁的地势渐渐高了起来,几颗枯树在道两边的高地上颤颤巍巍地立着。
此时,余鲁和欧阳琴同时感觉到了杀气。
大约上百人出现在他们周围,形成一个包围圈,把他们团团围在中间。他们个个身穿黑衣,而且都蒙着面。
欧阳琴暗忖,这些人看来都不是泛泛之辈,而且看他们包围我们的组织和动作来看,肯定便是军队中的人。可是这几个人对付我和余兄,哼哼,便是也忒小看我兄弟二人了。
欧阳琴笑道:“几位军爷呀,报出是谁指使你们的,公子我便饶你们不死。”其实他也微觉奇怪,他和余鲁都没有和官府结下任何梁子,怎么会有官府的人来找他们麻烦。
那群蒙面人中其中一个人道:“废话少问,我们也是奉命行事,你俩乖乖受死就行,我们可以让你们死的轻松一些。”
那人拔出长剑便向欧阳琴刺来,欧阳琴一侧身,手指搭在剑上,微微一运劲,长剑便断成数截。那人都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等反应过来,拔腿便跑。余鲁隔空一掌,击中那人后心,那人便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
余鲁道:“这人没死,只是被我暂时封住经脉,你们最好还是走吧。”
欧阳琴的动作是何等的迅捷,那一侧身,一搭指,却是在一刹那之间就完成的,若不是武功顶尖之人,自然是看不清的。那些蒙面人武功虽也不俗,但终究与余鲁和欧阳琴相差甚远。在他们眼中,自己同伴的剑一刺上去,剑便断了,跑没几步,身子就倒了下来。况且那同伴可是崆峒派一等一的好手,如此惨败,实在是生平仅见。
欧阳琴和余鲁听得那蒙面人中的一人轻声道:“莫非这两人会妖法?要不梁掌门怎么会败这么惨?”又有一人低声说了什么,便没有听清。突然蒙面人中一人高喊道:“这两个贼人会妖法,兄弟们一起上吧!”顿时什么袖箭,飞刀,峨眉刺,铁蒺藜,铁蟾蜍等诸般暗器便向欧余二人身上招呼上去。霎时间,破空声阵阵,空中铁器飞舞,十分壮观。
余鲁运劲于臂,忽地一声,一拳向那些快速飞舞而来的暗器打去。这一拳平平无奇,便是一普通人随手向前打出一拳一般。却见那些袖箭飞刀等暗器,在空中飞到一半,便好似撞见什么就看不见的物事一般,纷纷跌落下来,旁边枯树的细小树梢却纹丝不动。
欧阳琴笑笑,不知哪时候,他身后的琴已经被拿好放正,在这时候他居然弹起了琴。欧阳琴微拨琴弦,琴弦隐隐发颤,他继续弹奏,便是一曲高山流水。他弹奏的不紧不慢,好似要把每一个音符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让别人听到似的。
那余下的一百余人听到琴声,便皆是微微一怔。过了一小会,便个个席地而坐,摘掉面罩,仰望天空,神情陶醉,摇头晃脑,竟是十分享受之态。又过了半饷,那些人一个个低头垂脑,早已睡着,不省人事了。
余鲁笑道:“还是琴弟的高山流水解决事情方便些,这‘天地共律’的心法真是厉害得紧。”
欧阳琴摆摆手,道:“小弟这真是不足道,天地万物都在脉动,其脉动生生不息,乃自然之象也,既有其象,便有其数,万物乃至人的心肺脉搏都有其数,我的琴只是顺应自然之数,投机取巧罢了,换做内力强的人便不管用了。而余兄那一拳,虽看似质朴,实则大巧若拙,内功深厚,换做是我也便不能敌啊。”
余鲁知欧阳琴谦虚,那“天地共律”着实是繁复奥妙的内功心法,旨在感受天地间的振动之数,那些人是被欧阳琴的琴声引的脉搏与琴声共鸣,所以内息激荡,故而昏睡不醒。欧阳琴内功高妙,便渐渐引诱那些人的脉搏之数,使得他们非无不适,反而身心愉悦,欢喜舒畅。倘若欧阳琴稍稍一用内力,那些人还哪有命在?想到自己资质愚钝,便是理解不了这心法的精微奥妙之处。
欧阳琴又苦笑道:“恐怕事情远远没有解决啊。”
余鲁道:“难道还有伏兵?”
欧阳琴道:“再来多少伏兵,你我二人都不惧,不过余兄你可知道是谁派来这些伏兵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