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惊醒过来,慌忙走回庭院,在外形古朴的木凳上坐下,用手绞着手指,低头想着自己今后的去向,第一次感到人生是如此的渺茫,边姐在厨房的窗中看到飘飘坐在外面发呆,也不打扰她,只要她懂事一些,不跟小刁一起跑过谷总那边玩闹就好,她才十六岁,谈情说爱的事还早,还是多学习比较好,细芽也帮着边姐一起收拾碗筷,边姐看见了赶紧走过来说:“哟,细芽姐,你去大厅坐吧,这些事让我们做好了,那边有电视看,你去那边自己选台吧。”细芽看到边姐这么勤快,就让她自己一个人忙,自己就走了出去,她半躺在柔软的沙发中,拿过遥控器选了她追看着的电视节目,大约是喝了几杯红酒的原故,她感到有些醉意袭上脑门。
电视节目中的人很快就消失了,换上了火热的劲歌热舞,她也继续追着看,项然在一旁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她也浑然不觉,不知道是不是相隔多年,她好象不在在乎他了,不再要求他为她多争几口气,当年让她怒火冲天的人,就象电视机中的人一样,时间过了都不见了。很多人都走了,能回来看一看的人都不知道会不会能不能再遇上一次。
他拿过一瓶水,坐在她的身边,她只在专注地看着电视,没有象以前一样非要坐到他的前面,把他的前胸当成垫子靠,还要他拿两把扇子为她摇着,摇的力度不能过大,也不能过小,当年只因为灼灼的男朋友背着灼灼进了家门,而且还在脖子上挂着灼灼最爱吃的零食,她被灼灼比了下去,一天到晚就气呼呼的,回来就要求他尽量比灼灼的男朋友表现得更让人眼红,那些女孩子们相互间大斗气一翻后,他们这些本来是好哥们的,也只能互为她们的幼稚行为多做更幼稚的事。但是那时他肯定是出于内心去做的,不是为了斗气而去做,只是他的妈妈不喜欢细芽,把细芽当作假想敌,从中作梗使坏,还当众羞辱细芽,给她在很多人面前出丑,出尽洋相,而后来又发生了很多很多的事,让细芽一度消失在他的眼前。
不知道是不是习惯了沃后的卑躬屈膝,不知道是不是尝遍了周围人群冷漠的白眼,不知道是不是遭受了很多世事的艰辛,不知道是不是经历了多次的绝望碰壁,也不知道是不是三餐一宿带来的巨大压力,她学会了以平常心去对待,要后悔就后悔当初没有选择跟他一起去共对“敌人”一一他的妈妈。项然低声问她:“你见过灼灼吗?我差不多十年没有见过她了,上次见她是在绍兴的家具展销会上,我刚好也去参加,就和她聊了几句。”
细芽左右看看,发现没有人听着才说:“几年前她来过我家玩,还带了不少零食给飘飘吃,她儿子跟飘飘很玩得来,走的时候抱着飘飘伤心地哭。”他听了大笑,跟她说:“当年她可让我没什么好日子过的,每天又是抄书又是表演节目的,就算样样做尽,还让你很不满意。”她皱起眉,瞪大眼,对他说:“是我对你不满意吗?你也不问问你自己,你这么说很不负责任,对我来说也是一个羞耻。”他听了也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但是他习惯了对别人的指责,不会哄她,也冷着个脸,她看到了换一种口气说:“我也是没有办法,那时每次去你家,你妈妈都骂我,你也看到了,我们在外面约会,你妈妈还找了几个人来一起骂我,还把你叫回去,说我是个败家女,是个臭女人。”
他这才开口说:“明天我陪你去看我妈妈吧,她也很想你了,她对我说过她很后悔,但是说得再多为时也晚了。”细芽有些很不自然,她被他妈妈骂得那叫惨,很多年来思想上想到项然都有一些颤抖,从心生出一股股冰冷的惧意,甚至看到项字都会大惊失色,几天不得安宁,听到有女人说话的声音都会不由自主地失控阵痛,随着时间的推移才慢慢地抚平那些心灵上的伤痕,他妈妈带给她的,绝对是一种惊恐般的回忆,绝对是一个浑身神经发出离魂的悚然,血液象丢失一样地没有了反应,说是魂飞魄散确实很恰当。那种大热天的瞬冷感,从脚底到脸都冻化,一阵阵的麻痹感从体内向表皮扩散,身体周围的空气发出破碎的绝望,脸部肌肉忽张忽缩,眼睛冒出圆型的不规则光圈,头皮有蚂蚁爬行的流动感,这些可怕的记忆,让她不但害怕,而且还是非常的害怕,所以她头也不回地走了,从此绝对不敢再去找项然。
看到她听到他妈妈想她表现出这么大的反应,他很内疚,当时她才十几岁,遭受了这种椎心裂目的痛,不知道她当年是怎么过来的,她没有理由为他们俩的事负上半点的责任,要错也是他的错,她停了半刻,才开口说:“明天我跟你去看看她吧,但是我不敢保证她会不会失心疯地冲过来骂我,她好象这辈子只恨我一个人,其他的人她都不恨。”项然看到她直到现在还心有余悸,就对她说:“你看到她就知道她没有办法再冲过来骂你了,她现在只是一个朴实的老人,当年她不明事理,胡乱骂人,我就代她向你道歉,你就原谅她吧!”她没有办法原谅她的粗暴,虽然她只是粗暴地干涉他们在一起,并且在众人面前狠狠地羞辱她,在她的朋友同学面前狠狠地整她,去她家教训了她的父母,还扬言她再敢找项然就把项然送去外国。
紧张的空气似要破碎,那种不堪回首的过去,那个被毁于一旦的初恋,还有众人鄙于不屑的眼神,都象一把刀一样地割着她的神智,让她痛彻心扉,午夜惊醒失魂落魄地捂着被孑流泪到天亮,把整床被子都滴湿了,她也不知道一个人怎么能流出那么多控制不住的泪水,哭过之后,浑身好象被抽干水一样,快要站立不稳,只能扶着桌子慢慢地起床,用电饭锅熬粥喝,胃一直一直地在抽搐,停也停不下来,是她自己忍着恶心,忍着快要流走的力气,烧了一壶水,放了些糖,晾凉了一小囗一小口地喝,才缓过劲来,冰冷的身体才慢慢地暖和,麻木的身躯才渐渐变得柔软,这种几近崩溃的日子才算结束,她就算想一直地沉沦下去,她的身体也吃不消,就是在这种极度心灰的日子尽头,她一点一点地走了回来,幸好她身体素质比较好,不然整个人也垮了,但是内心深处的伤总是永远地留在了心灵的某个角落,不揭开它,她总不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