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天涯草
北方的冬天终于入驻古城。一天比一天寒冷,道边的梧桐树也开始过冬了。先脱去一身的鳞甲,然后将所有的手脚抱紧,揉搓,就有了寒风中萧瑟的歌声。
这是唱给冬天的,也是唱给大自然的。大雁显然是心领神会了,成群结队地从城市的上空掠过,只可惜当时没有相机,否则定要摄下这壮观的瞬间。都市里的人们也都陆续套上了冬装,而我的初级培训也在这个时节结束了。继续上中级的想法是很久就有的,因为我总觉得比尔盖茨的Windows系统要更简单,而且很实用,最主要的是有一件事深深地感动了我,使我终于战胜了恐惧,走进了另一个人的世界。
入冬后的第一场大风肆意地怒吼着,撕扯着,像是在与这寒冷的冬天对抗。街道上几家店铺的篷布被无情的刮上了天,害得食客们不得不欣然止步。这倒是便宜了那些酒楼和大饭店。灯红酒绿中时不时有舞女扭动身姿,偶尔还传来一两声尖叫,不知是辣椒辣了嘴,还是谁踩了他人的脚,要不就是舞女不小心扭痛了腰。猜拳行令声随冷风时断时续,可苦坏了卖菜的老大娘,要不是几位红领巾,休想在这狂风中站稳脚,偏偏那群红领巾让我联想到了张楠。
这么冷的天气,都快十点了还没回来。我晓得她医院里的事一定很多,不过最起码也得回来呀?况且明天还要上课。
我抱着小张楠,指着它的红鼻子,像鲁迅先生笔下的祥林嫂,一遍又一遍地喃喃自语——“这下可惨了吧,这么冷的天,又刮这么大的风,你只穿了那套蓝色绒线裙子,还不得冻着,说你多少次了就是不听。”这样一边埋怨着,一边心疼着,心里却一直想着,于是就情不自禁地轻唱起了孙悦的老歌:
祝你平安,祝你平安,让那快乐围绕在你身边,你永远都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张楠平安地返回学校的时候,我已和衣而睡了。隐约听到她返回女寝的开门声,也许我不该诅咒这个冬天,不该憎恶这场大风,不然也不会被冻得心痛。
怎么办?宿舍仅有的两个八磅暖瓶是空的,夜是寒冷的……
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推门走入男生宿舍,更不晓得何时来到我的床榻边,用她那纤长的手紧握我的双手。
“你怎么了,手这么冰,是不是病了?”说话间,她的右手已从我的手中滑到前额,顿时我感到一阵痒痒。
她手心的皮是一层一层的,这在我第一次拉她的手时就感觉到的,当时也曾问她是什么原因造成,又为什么不治时,她只是淡淡地回答,除非让她妈再生一次。
在家被视作千金的她是母亲剖宫产生下的。脱皮的手掌和左颊上的那颗黑痣被当作她的两处胎记。现在我又被这粗糙而又体贴的手掌抚摸着,是那样地舒服与难过,难过的是我可能会……
“没事的,只不过是心口感觉到有一点儿疼,也许跑一圈就没事了……”我是在忽略了其他舍友后大言不残地说这些话的。
我真的不想再让她为我费心了,她已经很累了,几个科室的工作,能忙过来岂是易事?何况她也只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女孩子。
我一股脑儿地从下铺爬起来,迅速穿上鞋袜,准备在严寒的操场上通过跑步出汗,来抵御风寒。
“你不要管我了,已经累了一天了,早点休息吧,明天还有课。……”我怀着几分愧意劝慰到。
“你先别着急,我去我们宿舍找一些热水来。”说完她飞快地夺门而出,我也顺势跨出了那扇掉了漆的男生宿舍木门,然后轻轻地地关上,朝空旷的操场走去。
风好像已经走了,只剩下冬天固有的寒冷。
是苍天的故意安排,还是上帝的蓄意捉弄,张楠没有在女生宿舍找到可以拯救我的热水,只好提着热水器和一个红色的暖瓶去了高高的三楼教室。
操场里的歌唱家们早已躲回家了。只有那残存的几簇野草还傲立风中。露水早已变成晶莹的冰块了。而就在这个严寒的冬夜里,那个曾扬言要追到我的,拖着一身倦意的,不畏寒冷的女孩,在亮着灯的四楼教室,要为我沏一瓶开水。
在操场狂奔了几圈之后,胸口的疼痛稍稍有些减轻,什么都没想,我飞快地跑上教室。推开红漆木门,水蒸气正汩汩地冒着,孤独的灯光陪伴着同样孤单的女生——正坐在那里发呆。奇怪的是她居然坐在我常坐的地方,而且开着我给她写信时的那盏灯。
听见我进来后,她从沉思中苏醒过来,一双柔情似水的眼睛望着我,似乎在寻找,又仿佛在等待。
热水器清脆的口哨声打破了无限的沉默。我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孩子越来越伟大,越来越可爱,竟不知道如何表达。于是在她收拾好东西,提起暖瓶走到跟前的时候,我终于鼓起勇气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有那么一刹那,仿佛眼泪就要夺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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