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传播学的四大奠基人之一,哈罗德·拉斯韦尔(Harold D. Lasswell)的传播的5W模式和大众传播的社会功能我们已经耳熟能详。但是正如刘海龙教授《重访灰色地带:传播研究史的书写与记忆》(以下简称《灰色地带》)一书中所述,拉斯韦尔的学术贡献及其影响力并没有获得相称的关注和研究,在近来的很多中外传播学学者的著作中,拉斯韦尔只是被一笔带过。为何被威尔伯·施拉姆封为传播学四大奠基人之首的拉斯韦尔在如今如此不受重视?刘海龙教授在《灰色地带》一书中给出了几种回答。
第一,拉斯韦尔是不完美的“卡里斯玛”。按照杰弗里·亚历山大的说法,一个学派或者学术传统的建立首先要具备一个“卡里斯玛”式的开创者,然后这个学术传统还要经历阐发(elaboration)、衍化(proliferation)、修正(revision)、重新建构、创造传统、结构传统等一系列变化,回应来自内部和外部的竞争和挑战,才能延续下去。拉斯韦尔只是完成了开创者的部分,提出了对传播的定义,然后在其政治学研究的事业高峰期中断,后转业进入耶鲁法学院,导致其学术传统传承的中断。
第二,在拉斯韦尔中断政治学研究的同时,传播学科的其他学派兴起发展,并占据主流地位。因为学术竞争的关系,拉斯韦尔的传播观念中与主流相一致的话题被保留,不符的被歪曲或遗忘。
第三,拉斯韦尔的传播观念存在传播效果上的缺陷。例如,不少人会误将拉斯韦尔的5W传播模式当作他的传播观念,而5W传播模式本身就存在不少误解。5W传播模式因图像化、抽象化而刻板化,因而拉斯韦尔的传播观念被曲解,被认为单向、线性、主张魔弹论。但事实上,在拉斯韦尔的《社会传播的结构与功能》中,他明确的指出了传播的反馈问题,强调传播环境对传播效果的影响,认为传播效果的实现需要传播适应受众心理和文化。
拉斯韦尔的传播观念远比5W模式要清晰完整,但这也带来了一些问题:“清晰完整的概念并不是一个学术传统被学术共同体接受的唯一条件。”拉斯韦尔没有成功地为他的传播研究设置一个吸引研究者持续参与的“谜题”,因此他的研究缺乏引人思考批判的魅力,受到“冷遇”。
刘海龙教授在书中写道:“‘灰色地带’的意义在于提醒研究者不要只关注那些新奇的个案,而是要反思常识,从习以为常中发现真正的问题。”他在书中发掘的另一个拉斯韦尔,让我对这句话有了非常透彻的理解,我也因此收获了不少启发。当我们去阅读一本书,或者了解其他含有大量信息量的事物时,我们总是习惯用自己的思维模式去解读和概括(我自己在阅读《灰色地带》有关拉斯韦尔的内容亦是如此),但是我们应该注意我们的解读和概括是否符合作者的意图和想法,不需面面俱到,不需盲目依从,但是我们应该尽到读者的“本分”。这里的“本分”是基于现在人人都处在传播链条的情况,是指要求读者对自己的解读负责,避免制造出另一个“拉斯韦尔”。
拉斯韦尔在宏大叙事中的遭遇令人深思,我们是否也经常沉浸在自身的“宏大叙事”中而无法自拔呢?客观理性,求同存异,以此自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