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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创作人物篇第五期:不要忘记我爱你
“宋承风,”宋承喻有些嘲讽地看着他,“你居然爱上了自己的婢女!”
“那又如何?”宋承风打断他的话,摸了摸腿上盖着的毛毯,伸出手想要接住窗檐上遗落的水珠,“大哥不就是希望我这样吗?”
“可你是宋府的继承人。”他俯下身来用力地摁住宋承风的肩膀。
宋承风的眼眸很黑,像一团晕不开来的墨水,屋外的雨水溅了进来,那里面藏着谁也看不懂的情绪。
他抬手推开兄长的手,指了指自己的腿:“大哥可真会说笑。”
宋承喻自幼嫉妒父亲对弟弟的偏爱,可当那个叱咤风云的弟弟安安静静坐在那里时,心里有些可笑的疼,他抬眼看过去,少年单薄的身子似要被那春日里的冷风吹走。
“二公子,该喝药了。”茯苓端着药碗走了进来,“奴婢见过大公子。”宋承喻闻言转过身来,朝她使了个眼神,又偏过头去看向那个沉默的少年:“照顾好他。”
“是。”茯苓还是宋承风以前带回来的,有时候宋承风也在想,一个路边卖身葬父的少女怎么会入了他的眼?毕竟那些年,他代表宋家出席过各种达官贵人的宴会,可从腿受伤后,他才发觉什么荣华富贵都不过是利益的幌子,只有她不离不弃。
思及此,宋承风的嗓子有些哑:“茯苓,你在我身边快七年了吧。”
“二公子记性真好,婢子从十二岁便跟在您身边,”她走过去关好窗户,将宋承风推到了炉子旁,“春日里雨水多,您还是少吹些风,不然又要风寒了。”
“还是你最贴心。”他拢了拢茯苓给他披上的狐裘,“人走茶凉是商人本性,但茯苓你会一直陪着我的,对吧?
她端着药碗的手僵了片刻:“自然,婢子一直都会在公子身旁”。他瞧了瞧获苓的模样,自己一手带大的姑娘,欺骗他的时候还是不敢看向他的眼睛,他无奈地笑了笑,接过药碗一饮而尽:“你去做自己的事吧,莫要陪着我了。”
窗外的风雨被阻拦在屋外,台阶太高,他这个废人,甚至不能走出这间房,他抬头看了看屋顶,这一方小小的房梁困住了他这只鹰。
“主人,宋承风确实没有什么价值了。”茶楼后院,茯苓恭敬地跪在黑衣人身前,“看在属下这么多年鞠躬尽瘁的份上,主人能不能留他一命?”
“怎么?心疼了?”黑衣人冷笑一声,“一个杀手居然也会心软,真是可笑!”
“主人明鉴,属下只是觉得现下活着对他来说才是最痛苦的……”
“当真不是动情了?”黑衣人俯下身掐住茯苓的下巴,玩味地笑了笑,“留着他也不是不可,若是你告知他全部真相,他还愿意留着你,我就不追究了,如何?”
“属下知错,主人饶命。”她颤抖着不去看他的眼睛。地上的一片叶子让她想起后院有一株桃树,脑海里浮现出宋承风答应带她去看桃花的承诺。杀手动了情确实可笑,可心向来是自由的。
黑衣人觉得有些无味,丢下一个瓶子:“我生辰那天,希望能收到一份大礼。”
黑色的衣摆消失在视线里,她看着地上的蓝瓶,思绪飘向了远方,还是坚定地捡起瓶子藏在了衣袖里,又不免感叹春日的雨水真是多得厉害。
“承风,你看走眼了吧。”宋承郁有些幸灾乐祸。
“大哥,我的事,你不要插手。”宋承风语气有些冷漠,他知道自己的兄长不怀好意。
宋承喻嗤笑一声,推着他往宋府走去,地面上只留下一个又一个水洼,不知溅湿了谁的衣裳。
这两日,茯苓一直陪在宋承风身边,讲着一些往事,他也不倦,就坐在轮椅上静静地看着她的侧颜,想将她的模样刻入心房。
“二公子,您有在听吗?”茯苓察觉到他的失神,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宋承风下意识握住她的手腕,声音温和:“我在听,一直在听。”
茯苓有些慌张,想要挣脱开来,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最后还是任由他握着,宋承风的手指修长,带着丝凉意细细摩挲着她手腕上的蓝手链:“茯苓,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茯苓躁动的心突然安静下来,抬头对上那双暗沉的眸子,心里藏着的秘密就像被摊开在他眼前,茯苓最后别过头推着他往屋里走去:“夜里有些凉,公子还是先回屋吧。”
他任由她推着,进屋前突然开口,声音在走廊上显得有些幽深:“茯苓,去做你要做的事,公子总是会支持你的。”
她指尖顿了顿,安顿好宋承风后,低声询问,像极了情人间的呢喃:“若是明日天气尚可,公子可愿陪婢子去一趟城西的桃林。”
“好。”得到他的回应,她如愿地退出了房间,而他还在妄想留住指尖的温度,那是属于少女独有的清香。
他们运气不错,雨过天晴后,城西的桃林绽放了一批早桃,粉嫩的桃花挂在枝头,花瓣上的水珠在阳光的映射下有些晃眼。
“我们去凉亭吧,”宋承风今日特意换了一件青色衣裳,映衬着茯苓的绿衣,“你不是特意带了一壶酒吗?我们边看边喝。”
茯苓应了一声,踌躇着往凉亭走去,慢吞吞地倒上一杯酒放在他面前:“公子……”
“这酒真香,一看就是好酒,”他无视掉她眼里的紧张,一口饮了下去,茯苓放在桌下的手死死抠着,可宋承风跟没事人一样,她悬在心口的石头落了地,也笑着回应:“这是婢子准备成亲时喝的,算不得好酒。”
“那我真是有口福了。”他笑着喝下许多酒,强压下喉咙里的苦涩,跟茯苓说着自己的心事。
“我一直都知道兄长想杀我。”冷不丁的一句话吓得茯苓直接跪在地上,不敢吱声,“可他那场戏实在是太拙劣了。”
“其实我……我都知道,茯……茯苓,你不该心软的……”
“我也……也不该心软的……我们何其相似又……何其不同……茯苓……”
……
断断续续的话让茯苓猛地抬起头,宋承风坐在轮椅上,嘴角流出一道刺眼的血迹,眼里却带着一股释然。
“为什么我没事!”她哆哆嗦嗦地跪直抱着他,语无伦次,“我们明明喝的是一壶酒……”
“那药……好苦,我舍不得你……吃,”他吃力地抬起手,想擦去少女眼角的泪,却怎么也擦不掉,“茯苓,我……”
那双手没能触碰到春日里第一道阳光,永久地留在了那场春雨里。
“宋承风!”茯苓撕心裂肺地吼着,身后的桃花都在争着开放,可她爱慕的公子却永远闭上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