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相逢

  “我从未想过事态会发生到这个样子,在这之前我一直认为我们的未来尽是美好与幸福”。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打完三大战役后我就明白了这一天迟早会到来,我想福建这里也很快要被解放军所占领了。中央已经下达向台湾撤退的命令,你必须遵守命令。这也是你作为军人的义务。”

  “可是远兮…你们呢?为什么还没得到撤离的命令?军队走了你们的安全谁来保护呢?”胡磊担心的说着。

  “文物的清点与安置需要时间,而我是这些工作的负责人。必须要保护这些文物平安送至台湾保存。我相信我们再见的时刻不会太远的。你…做好保护军委的工作同时,也要注意好自己的身体,这是我给你亲手做的一件衬衣,不准舍不得穿。我想到台湾时第一眼就看到你。”远兮将自己的脸颊埋在胡磊的呢绒军大衣胸襟处。鼓浪屿的海风将二人包围着,不断涌起的海浪伴随着咸湿的空气冲击着远处蓄势待发的军舰船只。

  二人安静惬意的时光被军舰的呜呜鸣笛声所打破,这是准备拔锚启航的信号。远兮继续抱着他,比刚才的力度更大。纵然刚刚说了那么多了不起的话,可毕竟也只是一个20多岁的小姑娘,心上人即将远行,心中又怎能轻易释怀。而胡磊也只能抚摸着她的秀发,希望时间能够再流逝的慢一些。

  “长官,上级命令即刻登船,向台湾撤离。”一位士兵向胡磊跑来说道,可看到二人的样子又不禁难堪的背过身去。胡磊严肃的向士兵传达“我知道了”后便让他离开。随后只能咬牙将怀中的女孩推开,留下一句“我该走了”便以军人的步调向军舰走去。

  他没有再回头看她,生怕再看一眼就能让他产生放弃一切的理由。而她也只能忍住自己的眼泪,生怕自己的哭泣成为枷锁,绊住他离开的脚步。

  离开之时,国军将领把大量的钱财宝物等尽数运上船只,使胡磊所乘坐的船只显得格外拥挤。而胡磊带到台湾的物品,除了远兮亲手做的衬衣外,就只有大陆上的一捧黄土。而在他们离开后的第三天,解放军便发起对闽总攻,福建地区尽数解放,其附近海域也部署了军队进行警戒。

  之后国共双方也有军事摩擦,但没有再发生过大规模的火拼。时间也很快到了新年。胡磊作为驻守台湾门户——金门的最高将领,常常会在夜深人静,天朗气清的时候在海岸旁一边巡视边防,一边朝大陆眺望。士兵们常常对他的行为以及总是巡逻时拿着的一件衬衣众说纷纭,作为闲聊时的谈资。可很少有人知道他其实是在等一个人,那件衬衣上也绣着这样的一句词: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新年夜里,大陆的爆竹声络绎不绝,烟花绽放的瞬间将天空点缀的宛如白昼一般,也使胡磊眼中的大陆边廓映的更加明亮。

  某一天,解放军突然出动了多支队伍进行登岛作战。战争的局势骤然变得紧张起来。这一次的闪电战令国军措手不及,但解放军战士同样对岛内地势情况掌握有限,国共双方彼此都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傍晚,刚指挥完反击战的胡磊坐在办公室又拿起了那间衬衣,本想和往常一样到海岸视察,可他同样在战斗中负了伤,没有多余精力走动了,在做好战备命令后,他对着衬衣上的词句不禁发起了呆。

  “长官,你是不是又想她了?怎么不给她写封信呢?”汇报任务的士兵向胡磊说道。定睛一看,他正是当年看到自己和远兮道别时的那位士兵,如今也已经官居少尉了。在感叹完时光易逝后,胡磊用久违的温柔语气说:“起初也有通过电报和写信互相联系。可自从两岸局势愈来愈紧张,电报和写信的途径就都不管用了。”

  “那当初为什么不索性直接留下?总比现在难过要好吧。”士兵继续问道。但胡磊则严肃的呵斥了他:“因为我是军人,军人必须要服从命令。如今之世界,错综复杂。中共与印度,越南乃至美国都在进行艰苦卓绝的抗争,苏联坐北也在虎视眈眈,保家卫国我等不知何时还要重返战场,我若不是军人又如何亲手痛击外敌,捍卫国之尊严?又怎能…好好的保护她。”他在说到最后一句时严肃的神情缓缓变得满是温柔。

  “是,长官!是卑职的愚钝。所有的一切都是共党的错,我们总有一天会反攻回去的,届时还请让我为您开路。”士兵用更加尊敬的语气与目光回答着。

  “这恐怕是你的偏执吧!在北平和平解放时,老百姓无一不欢歌乐舞,那是我党所治二十余年都不曾有过的景象。人和没有了,我们的败北是迟早的。况且自从我将枪口对准自己的同胞时我就失去了身为军人的信仰,这一点恐怕就是她也未曾知道吧!”战备室中不断传来二人的话语往来。突然间窗外传来了阵阵警报声。胡磊顿时甩开手中的衬衣,拿出手枪向外喊道:“传我命令,全体战备。”随后便和士兵一起朝外走去,一齐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1992年,在海峡两岸的共同努力与洽谈下。双方达成了“九二共识”这一协定,胡磊协同台代表们一齐参加见证仪式。在轮到签字环节时,一位递送签字文件的工作人员不慎将文件夹掉落在地上,而她在伸手拾取的时候从黑色西装露出的白色袖襟引起了胡磊的注意,上面似乎绣写着“金风玉露…。”胡磊瞬间抓住了她的手臂,但随后他便意识到了自己的无礼,向她连忙道歉。但她却没有责备的意思 ,反而嗔怒着说:“真是的,你到底还要多久才能认出我啊,迟钝胡!”随后她将袖口缓缓撩起,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的绣字映入 眼帘。即便是时间之长,又或是迟钝如他,胡磊也明白眼前这个人是谁!“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再相逢的情景,对这两个人是如此。对他们身后正在进行签订仪式的中国大陆与中国台湾亦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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