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一四年的暑假。
我从美国回到家第二天就发起了高烧,被三十九度高温折磨了二十个小时后我实在受不了这种失控的状态,央求娘亲带我去医院挂了水。隔天便是我约定的实习的第一天。看样子我肯定是要爽约了。好在经过周一一天的休息,身体总算不再发烧。我决定周二就去开工,毕竟拖着事儿,怎么说都不好。早上出发前我下载了昨晚朴树的新歌《平凡之路》,留着车上听,在这之前我已经看过了这首歌的浅评,看来舆论大多叫好,我想自己听听看。
可惜父亲没给我这个机会,在车上他是话题的主导。下车前我对着倒视镜理了理新置办的休闲装,毕竟实习地点是电视台,穿着着实应该体面些。
一番引荐,我坐在了临时的卡座内。原来,这里是电视的网络采编室,负责电视台网站的维护和更新,间或制作一些网络节目。我今天的任务是学习如何更新视频。
我一直坐到五点四十,向总管告辞,走出电视台大楼。天空阴着但能清晰地看到云层灰白的边缘,西边没有晚霞,只是略微泛着些亮光。大病后的脱力向我袭来,我勉力撑住坚挺的后背和笔直的步伐,带上耳机,挤上公交。时值下班高峰,公车上如沙丁鱼罐头般拥挤和闷热。贝斯在回旋,我看着依旧阴沉的天,直到,耳机中的鼓点响起:
我曾经跨过山和大海 也穿过人山人海
我曾经拥有一切 专业都飘散如烟
我眨了眨眼,叹出一口气。
我忽然想起了童年时在床上的阅读,想起了夕阳下的奔跑,想起了晚空中那个金黄的星,想起了第一次离家的决绝,想起了江南水乡的迷雾,想起了海滩边的悸动,想起了那些无眠的夜,想起了把酒言欢,想起了武汉火车站外的睡眠,想起了加州的阳光和寒风,想起了二十多年倥偬的日日夜夜。他们随着车窗外阴云像镜头般起起落落。我觉得这二十年,除了时间,还有什么也一并流走了。
我曾经毁了我的一切 只想永远的离开
我曾经坠入无边黑暗 想挣扎无法自拔
我的情绪起来的很快,很凶猛,让人有点受不住。忽然,我回味起今早我从轿车里看着外面的天,似乎也是这般阴郁。那时的我如大爷一般靠坐在车里,司机很聒噪,但无所谓。现在,四周也很嘈杂,我很无奈。这无奈如同对流逝的无奈一般无二 。自从时间在我的身上被感知地流动开始,我就被它推着未曾停止。奔波打拼三年,多少不能变成了探囊取物,多少未曾变成了理所当然,而我依然不能停步。
我想着今天一天的工作,觉得很是惶惶。如果让我这样度过接下来的三十年,我觉得这一生就真真飘渺虚幻了。我正在离开我的青春,又或许它已经离我而去,但我总不免有一腔平凡的热血,想去鼓捣点什么,挑战些什么。虽然一路上我已疲惫不堪,而且无法停歇,但我依然想走自己的路,想做相对自我的选择。那选择不一定辉煌也未必苟且,但它能够成为我的夕阳谈资。我一直如是地想,如此的做。
希望,我能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