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铁上,经过最漫长的一站,由地下转入地上,在这一站的时间里,我常常是麻木的,玩弄着手机,也不知道看些什么,总似乎能消磨这刻的漫长,像在回避什么,回避这黑洞轨道的穿梭,回避这漫长的感觉,回避一天的疲惫,也回避此刻的麻木。当地铁里每个人都在各自回避的世界里时,我们一起组成了此刻回避的空间,看似在一个时空,但彼此相距很远,如同都市玻璃人,玻璃与玻璃的摩擦,只能发出“吱吱”刺耳声音,每个人互不关己的样子透露着一种警觉:一点都不要打扰我,最好完全不要碰到我。我不知道此刻是哪一站,也不知道这一站什么时候结束,我拿着手机就像抱着一块浮板,不管这时空把我飘向哪,似乎我都可以安全地飘着。
日常是什么?是七点半起床,八点半挤上地铁,能抢着站到中间过道的空位,就是一天,幸运的开始,意味着这一路的拥挤再与我无关,九点一刻完成打卡,打开电脑那刻,我似乎才清醒了。然而之所以瞬间清醒,是打开电脑后我一下不知道要干什么了,这一刻的沉默敲醒了我。为了保持一个打工人的姿态,我还是能依据一点惯性让自己开始一天的工作,但每在电脑前坐上一两个小时,我感觉自己就要掉入深洞里了,全身酸疼,大脑像在一点点注入铅,于是我拉着身躯上上厕所,这是唯一能光明正大走动的机会,而且除了走向厕所也没有地方可去。就这样,坐一会,干点活,然后难受着起来一下,也会实在忍不住刷微博假装放松下,而微博的世界依然无聊透了。就这么终于熬到下班点,还不能立马走,第一个打破这眼前看似勤劳工作氛围的人总是会被多看几眼的,于是再坐一会儿,待煎熬感大过被盯上的担忧感时,就赶紧悄悄溜了。
于是又在一堆人中挤上回来的地铁,到家了那刻天已黑了。以前总觉得夏日的白天特别长,现在却感觉还是不够长。
回到家,似乎又清醒了,沉默再次敲醒了我,这次是我依然不知道回来后该干什么。不论是刷剧还是刷综艺,反正还是坐着。到距离该入睡时间不到一个小时时,我这次真的清醒了,被一天突然要结束给惊醒了,脑子一下特别清晰,清晰到自己不再能回避那些我不想承认的事实,我还是不知道我这日常到底该做什么。除了时间粗暴的流逝,我似乎什么也做不了,也没有什么特别想做的。日常是什么?这叫生活吗?叫生存更准确吧。能生存很幸运吧,还不至于身心俱疲的那种生存,算是相当幸运了。而然后呢?
这最后清醒的一个小时在这句“然后呢”戛然而止,我不知道呀,我总要消磨掉这时光吧,我尽量看看书、写点东西,让这时光的流逝不显得过于轻薄,可能改变什么吗?什么也没变,而还是得准时入睡,不然第二天就起不来,就继续不了这日常的一天。
有时做梦时,半睡半醒中,有个声音问我:你能一直睡吗?然后有声音立马回答:不能,于是我就醒了。
那些我回避的、忽视的感受、情绪和片刻的感知,总会在梦里回到我眼前,幻化成一些人的身影,我看着他们,有的对我笑,有的冷漠地路过我,有的跟别人一起玩耍,我穿过这些认识过的人们,情绪忽起忽落,心脏也跟着忽紧忽慢,直到被白天的声音抓起,我把自己装进这一天的日常里。没有人会知道那些感受,能听到那些声音,只当我与晚风相会时,我感受着这些真实里的落寞。
我有很多疑问,我也有很多答案,我有很多羁绊,我也有很多的无所谓,我有很多的个性,也有很多人性共通的弱点,我清楚自己不想要什么,也并不清楚自己想要什么。我想让自己变得轻盈,却对土地恋恋不舍。
我的日常是生存,是琐碎,是迷糊着,偶尔清醒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