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央集权的封建专制社会,集全天下黎民之力供养一身,百姓的财力和权力都交送出去,到后来毫无疑问地都成了被随意拨弄的玩物,更有甚者从始至终莫不如此,两脚羊不外如是。民贵君轻社稷次之的儒家核心理念,毫无问题,至少在蒙昧不明的世代没有问题,但一旦交付现实运转起来,无论怎样的初心,所有的王朝最终的结果都绝对免不了背道而驰。
出问题的地方未必是这种“先拿后予”的运作方式,而是拿和予的解释权与支配权全在一人手上。天赋皇权君上天子的荒诞迷途,寄希望于一个毫不相干的他人,于是等待成了最终的宿命,政通人和明君贤臣,承系了一切。
这种举国之力统一调配的制度,固然有它直接的好处,一旦得人,往往容易兴起大面积的繁荣,当然要基于那个天下人人为鱼肉的背景之下,对那些在贫瘠土地上刨食的看天老爷脸色的芸芸众生来说,天下最难是安稳。
民生如何是政治清明与否的最直观反应,历来不缺占山为王打家劫舍的草莽,聚积一处对社会产生破坏大多也正是受到破坏的无声告白。对这等受到伤害之后将伤害转嫁他人的行径,实在生不出多少好感,但其中也向来不乏杀富济贫盗亦有道的“强梁贼寇”,无奈之下的英雄主义最能快慰人心。不平而鸣,打杀便是。
当局对于“逆于正统之流”的态度无非是剿抚二字,水浒演义也许算得上古往今来的一个典型代表。无论梁山上的英雄们怎样选择,结局都不会多美好。当然也是艺术手法上的运用,唯有那些最能动人动心的,一概损毁破坏,才能在人心上发出更加猛烈的碰撞,激起更加炽烈的情怀,留下不尽渺远的的余味。得到,终究不如失去,来得汹汹。
当权者宋徽宗不能算是个暴君,但绝对称得上是个昏昧的君王,不辨忠奸贤愚,权臣谗佞当道,这也是英雄们应世而出的直接因由。所以在那些个小人当道的朝局中,如此正气的的好汉们经过必经的打散重组后,势单力孤,怎能见容?正邪岂能两立相安!
如若占据水泊,凭依山水天然险阻,以此快活,即使能够存于一时,终究会有被剿灭的一日。终老山水,岂是易与?这个选择在我的想象中,是最适合他们大碗饮酒不顾漏多漏少的一种,也是最“小人”的狭隘看法。真正的嗜酒之人岂会让那琼浆美液如此从嘴边溜去?但并非说他们不是堪留其名的饮者,而漏酒正是他们英雄气长豪情满胸的佐证。即使做不来心系苍生的大英雄,做个不顾后事如何的杀富小英雄,也是快活。
打天下吗?是个选择,但不会是他们的选项,案牍与官廨可容易关锁不住他们那照彻暗夜的豪情。即使退一万步,都愿意去打江山,创那改朝换代的伟业,纵然不去考虑一路上的人走茶凉,那也是同一种专制另一朝班底罢了,与赵宋王朝又能出入多大?杯酒释兵权的旧戏码,依旧不免上演。
封建专制,是一段时光中的选项,它败给的是人之为人最原本的天性。征服天性,古今举世之人,从未有人能够做到。
反过来去看,处于那样一种社会中,把权力集中在自己身上,是最好的路途。这等事直到清廷灭亡袁世凯武夫当国的伪民主共和时期,一直不断的在舞台上上演。他们是无数时代的现实主义清醒者。南山种豆悠游山野的情趣,毕竟也要看社会的脸色。
哪怕是现代社会的自由,也只是不想做什么就能不做什么,从来不是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万事就怕这想字磨人。
权力的把握,只忍远不够,狠是必要的,排除异己下起手来一定不能心软。这是那些旧时代的坚守者对待新时代的革命者屡试不爽的不二法门,资本主义阶级辛亥革命的果实,就如此拱手让人,很难不让人扼腕。
在看待那些“不顾生前身后名”人们的奋起反抗事时,以前多难免从封建当权者的角度去想,讨、荡、征、镇也好,抚、安、绥、建也好,总之对待农民起义,往往是悲多乐少,一来结果往往不如人意,二来,即使一时成功,终究不免沉沦。这样的想法是跟着当权者如何能使基业长久的考虑绑在一起的,也就是说是从国策政治上真正地使天下人人安居乐业一起看的。这要求上位者要主动丧失一部人人性,与现代的饱受磨折的人要主动丢弃一部分人性方有所得,一个道理。
所有的农民起义都无疑指向出现了社会问题,诉说了需要做出改变的期望,不论哪种改变,绕来绕去其实都是同一种方式的原地打转,这是旧社会的牢笼。不同于旧时代的啸聚山林,清末的农民起义,太平天国、捻军、义和团等,不管出于何种目的,他们已经走在了逃逸天赋皇权的路上,纵使天王洪秀全走了旧糟粕的老路,这是时代赋予他们的担子。
不知道多少人前赴后继,直到辛亥革命,直到五四新文化运动,直到马克思主义落地生根、滋养、蕃盛。同样是失败,他们为后来者提供大量的革命经验,从这点来说,有着不可忽视的意义。所以不管起义的结果如何,都值得。唤醒沉睡的灵魂,没有什么可以比得上那鲜艳滚烫的红色。
像是祖祖辈辈一点点积攒起家业,遗泽后人。
月儿告假,凉凉风儿穿帘入访,竟已有淡淡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