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安安
01.
我最终还是和小晴分手了，如果她愿意再等几年，我想我一定会回去娶她。
2014年2月27日晚上，我已经在那趟开往深圳的列车上。我清楚的记得在晚上接近十二点钟，卧铺车厢里的灯光被调暗了，通往别的车厢的门已经锁上，大家都已经回到自己的铺位上休息了。列车在行驶的过程中发出“咣……咣……”的声音，但那并不是唯一的声音，车厢里有几个乘客在打呼噜，那声音与列车发出的声音混在一起，仿佛谁在打着拍子指挥着。
我丝毫没有睡意，晚上八点多上的车，现在已经行驶了接近四个小时。我并不知道现在走到哪儿了，我只知道，我离小晴越来越远了。
两个小时以前，我和小晴还在聊着微信。
“你什么时候回来呢？好想你……”
才分别不到一天，她便想让我回去。我知道，分别的滋味确实不好受。
上学的时候相隔两地，每次分别时，她总是会紧紧的抱着我，依依不舍得把头埋进我的胸口，我用双手捧起她的头，她早已是泪流成河。因为距离的问题，我们几个月才能见一次面，有时甚至半年才能见一次。四年，我们就只有在毕业论文答辩完之后趁着还没有完全毕业的时候，一起去成都玩了三天。短短的三天，却让我感觉就像是我们这样生活在一起很久了。那三天我们去了锦里、宽窄巷子，去了乐山、大熊猫基地，吃了许多特色小吃。回来时，我们一起坐了九个小时的硬座。
在火车站分别时，她又紧紧的抱着我，我知道她又会哭，但我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只能一样紧紧的抱着她，用手拍拍她的后背，她抬起头，我在她额头轻轻一吻。
02.
每一次分别的时候，都用力一点，因为谁也不知道，那会不会就是最后一面。
毕业后，我把工作签到了深圳，而小晴，则是在离家乡很近的一座城市当老师。这一年，我们只是在春节放假时匆匆见了一面。
“有没有想我啊？”小晴牵着我的手一边晃来晃去一边问道。
怎么可能不想呢？一个人去了陌生的城市，让我想起了很多人，家人，朋友，同学……其中最为想念的可能就是小晴了，倒不是觉得家人不重要，而是我总是担心没有我，小晴会很难过。
“情人节快乐！”
情人节的时候我在给小晴的电话中这么说道。
“生日快乐！，礼物在网上买的，已经在路上了，先不告诉你是什么，想给你一个惊喜。”
这是小晴生日那天我在电话中对她说道。我为她在网上定制了一只手链，手链的图案是她的名字。
往后便是各种节日：端午节快乐！儿童节快乐（虽然她已经成年，但这样说她会很高兴）！七夕节快乐！…………
这一年，我们过了许多节日，但我只能在电话里为她送去祝福。
03.
在深圳的第一年，我过的很辛苦，但我知道，来这座城市的年轻人，心里都装着梦想。早上在地铁上时，许多人都闭着眼睛休息，有些人可能晚上十点之后才回家，早上七点就又得出门。地铁超过早上八点之后便会很挤，人站在安全门口都不用动，门一打开后面的人便会把前面的人拥上地铁。在没有搬家以前我曾体验过几次，搬家之后便没有遇到过这种情形了。
搬家后的住址距离公司很远，历经十九个地铁站，中间横跨两个区。每天早上六点四十起床，七点出门，到公司八点多一点。公司正常是九点上班，我几乎每天都会提前到一个小时，这样才不至于遇到拥挤的上班潮，也不会因为遇到突发的地铁故障而迟到。我曾遇到过两次那样的故障，地铁就像是塞车那样走走停停，周围的人都已经有些不耐烦，开始有人抱怨上班要迟到了，我看看时间，对于我来说还不晚。
工作的忙碌，加上地铁上长时间的车途，晚上回家我已是筋疲力尽，好在这家公司很少会有加班，唯一的一次是晚上十一点以后回家的，此后便再没有过加班了。
小晴还是和往常一样忙碌，同时带着几个班级的语文课，备课、上课、批改作业还要准备考试的试题，对于一个刚从学校毕业一年的新手来了说，未免有些紧张。她偶尔会在晚上十点左右给我打来电话，开始总会问我一天的工作顺不顺心，累不累？吃饭了没有呢？吃了什么？……如此琐碎的生活事件，她总要了解的非常清楚才肯罢休。关于她的生活节奏我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来，但即使我不问，她还是会自顾自的开始讲一天之内做了哪些事情，遇到了哪些问题，有哪个孩子的作文写得很搞笑，或者她感到最近很是烦恼，总感觉身边缺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可能是工作太忙，需要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猜测着她的想法，除了太忙，我想不出别的理由。之前她如若有什么心事都会直接告诉我的，即使很小的情绪波动她也愿意向我吐露，可这次，她竟不知道如何形容这样的心情，我亦被忙碌所折磨，生活和未来的压力无时不包围着我。
04.
“咱们什么时候能结婚啊？我想每天都跟你在一起。”
小晴又一次这样问道。这样的问题从上大学时一直就存在了，每次见面她总是会问，可我自始至终都无法给她一个准确的答复。每次我总是含糊其辞的对她说：“再过两年吧……”并不是我不想娶她，我曾无数次的想过与她结婚生子，相伴一生，我早就认定这个女生就是我一生的伴侣。可我终归是一个现实中的人，我在谈恋爱时的感性远不及面对生活的理性。每次只要一想到我们婚后还要租房子住，每月将收入的一部分交给房东，还要面临着搬家的苦恼，我们想要孩子，可有了孩子之后更是要有巨大的经济支撑，我清楚的认识到，以我目前的工作薪水，还远远达不到我结婚的标准，当然这个标准是我自己制定的。
小晴从未要求我什么，她没说结婚的时候必须要有房有车，她甚至从没想过结婚以后住哪，她所对我说的，只是希望有一个浪漫的婚礼。对于她的这一想法，我总觉得她是带有翅膀的天使，似乎有些不食人间烟火，她对于浪漫的需求远比对现实的认识要大的多，虽然这有可能是她单纯的想跟我生活在一起，也有可能是怕给我太大的压力。可是无论她如何，我一直觉得作为一个男人，必须首先为自己以后所建立的家庭，打下坚固的基础，如若给不了她更好的，那就再等等。
“五一假期我来找你吧，你带我去看海好吗？”
小晴在四月中旬在电话中对我说道。我知道她一直想看海，她喜欢大海，我也喜欢大海，曾经约定要一起去看海的，如今这个愿望终于要实现了。深圳的海岸线也很长，并且有许多原始状态的沙滩，我去过几次，海水相对干净，天气好的话看着天空中飘着的白云倒影在蓝色的海水中，景色与电视中看到的相差无几，仿佛置身于电影荧幕中一样。
05.
小晴走出车站时，我已经在出站口徘徊了四十多分钟，我早早的出发来到车站，以免迟到。我对于时间的把握总是限于提前，我几乎没有吃到过，从开始上学到现在，记忆中是很少有迟到的印象的。
小晴穿着白色带领短袖和浅蓝色牛仔短裤，脚上穿着近乎于白色的卡其色带跟凉鞋，带着眼睛，头发披肩散落着，让我眼前一亮，这样的装束我是第一次在她身上看到，想必是她在询问了我最近深圳的天气之后精心做的准备吧。
我走到小晴的面前，伸手接过她提在手中的双肩背包，她的双手从我的胳膊底下穿过，紧紧的抱住了我，我将空着的一只手放在她的后背，上下轻抚着，上一次见面是在春节假期。
“好想你……”
小晴看着我说道，她当着我的面说这句话时，我能感觉到她语气中的喜悦和一丝的哀怨。对于一对恋人来说，长期分隔两地，终归是一种残忍。多少情侣杯距离斩断了情丝，他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曾经朝思暮想的那个人牵着别人的手步入婚姻的殿堂。距离，仅仅是距离，产生了许许多多的间隙、猜疑甚至最终的分离。
那天早上，天气算不上好，前一天晚上刚下过雨，天还没有放晴。这样的天气去看海，可能会让人感觉到压抑，想象一下，天空中满是灰色的云，海水失去了蓝色变成和天空一样的灰，人站在天与还之间的沙滩上，看着海浪翻滚，似乎要把人间吞没掉一样，会感觉天地似乎都将变成灰色，天空越来越低，海水越来越高，终将会把站在海天之间的一切都压缩在一起。那样的感觉不会好受，这我清楚的知道。、
可我们还是去了，值得庆幸的是等我们到了海边，天空开始放晴，阳光穿透云层照射到海面上，那样的景观我只在电视上见到过，那次却和小晴一起真实的领略了一次。小晴一到海边便脱了鞋在沙滩上跑来跑去，而我则是忙着用手机为她拍照。那天我们玩的很开心，小晴的笑几乎从来没有从她脸上消失过，直到晚上回到酒店，她依然有些兴奋。
06.
小晴提出分手是在我们一起去过海边的五个月之后，我来到深圳的第二个国庆节假期的第三天。小晴给我打来电话，声音带着哭腔，我预感到事情可能不太好，但我没有想到竟是分手。
“你什么时候可以回来娶我？”
小晴的声音变得沙哑，我想她大概是哭了好久，可我依然没有能够给她一个确切的答复，我在那一刻慌了神，就像是本来可以按照预定的时间到达车站，中途却突然发现买错了票。我能够感觉到小晴的哭声中带着失望，是的，她爱着我，但我却无法给她一个承诺，甚至是谎言都说不出来一句。
那天我听小晴说了很久，说她如何喜欢我，如何爱我，说她想象着我来和我结婚之后的生活，可是终归等不到那天了。我到那时才终于体会到她的压力，毕业三年，她的家人早已催促她结婚，甚至安排了好几次相亲，但这些她之前从来没有对我透露过半点信息。对于我，她的家人是知道的，但当得知我要在深圳待几年的时候，她受到了家人前所未有的反对。我能理解她的处境，对于一个女生，多等一年，就会多一丝焦虑，尤其是她就快要踏过二十五岁这个坎，向三十岁迈进，在北方的小城中，这样的年龄已经接近于婚姻的危险年龄。
小晴时而平静的说着，说着说着便又泣不成声，我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可我真的没有做好结婚的准备，我的强迫症太严重了，连对未来生活的幻想，都容不得一点瑕疵。
“那就分手吧！”
小晴终于哭着说出了这句话。我知道，这一定是她攒够了失望，思考良久之后的结果。这一次，她终究是回归了现实。她的工作在家人看来算是体面，她的家庭在当地也算是殷实，她的长相甜美乖巧，这样的女生，在那个狭窄的城市里，算是独占优势，她能爱过我，我就已经心满意足。
我没有挽留，我没有资格去挽留，或者说我没有能力去挽留，我的家庭并不富裕，之前哥哥结婚已经耗尽了家里的所有积蓄，我只能靠我自己。我已经耽误了她几年青春，但我真的无法再去继续消耗她剩下的人生。我爱她，但我知道，爱可以营造温暖，但不能解决温饱；爱可以创造一个家庭，但不能养育一个家庭，柏拉图式的爱情，也是建立在现实生活的基础之上。我是自私的，小晴也说我自私，我只是想着我能给他的东西，却从不去想她想要的东西。
后来我想养一只猫，但最终放弃了这个想法，因为我突然想到了小晴。如果给不了她更好的，就不要轻易开始，爱像是洁白的云彩，但终究它要变成雨滴，落在地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