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无论怎么写，都没有当年现场记录细节的激动。权且记之。整理三年前微信上的图片与日记，还原现场。

          一、人到中年始种植

      我有一个种植梦。曾经多少次散步的时候仰望楼顶的天台。像一间屋子一样大的天台空地，居然可以是主人的私家花园。晚上月亮升起的时候，门一开就可以在小庭院里散步吟诗？在我心里，岂不是仙人所居？

      等到我终于有了这个天台的2016，我真的变成一片植物的母亲。丝瓜和豆角、山药先后发芽，绿叶的臂膀逐渐把向西的整个护栏包围了。小小叶子的手逐渐长大，逐渐繁茂，大葱中长出一位野草大将军。

      我没有见过的昆虫们逐一来拜访，蝴蝶来举办过芭蕾舞会，螳螂来练过铁拳，蜘蛛殷勤地弹起丝弦……我的菜园逐渐变成我的“昆虫记”，我以观察为至乐。丝瓜勇士们沿着屋角的铁栏杆向屋顶而攀登，在屋顶至高处开起明亮的小黄花，成为花中最逍遥派。我用望远镜每天遥望，秋天最终结了唯一成活的大丝瓜，变成了小鸟的食物。

        从春到秋，我变成花儿公主们和丝瓜叶与茎蔓、以及豆角将军、山药宰相的御用摄影师。每天光照时刻不同而呈现的美感不同。天台成为我来不够的天堂，我和植物们、昆虫们高度默契着，它们是我的小小桃花源。   

      秋多雨，丝瓜花公主生了小蚜虫，我又忙着想法消灭……说也奇怪，人把注意力放在一片小小的种植上，可以装下那么多爱与美梦，忙着每天欣赏花和叶，追逐光影，拍了大半年，写了大半年，眼睛变成放大镜和显微镜。我蹲在植物前拍摄每一片有意思的光影，每一只陌生的昆虫，为植物的变化查询百度百科，寻找昆虫拜访者的名字，记录得不厌其烦，就像我从前不厌其烦地记录宝宝的成长点滴。

      这个秋天结束后，我收获巨大，  尽管只收获到微小果实，我舍不得吃十几颗嫩豆角，做了泡菜，多数丝瓜已成型但半途夭折，而小山药豆从土中挖掘出来，大半已被蚂蚁分享，成型的极珍贵。种植的乐趣圆了我的“陶渊明”归去来兮之梦。植物世界真的是有精灵的，有羽衣仙子的，也有黑巫婆。

              二、野草的豪情魅力

      2017，我被命运打击得终日哀愁，已没有心思种植。领养的一只小猫婴去世葬在荒废花桶的泥土里。

      可雨季不由分说地来了。去年留种的山药自作主张地绽开点点新绿；一家蚂蚁搬到花盆里忙忙碌碌谋生。没有种植的付出，心情抑郁，到天台散步的日子缺点味道。可是神异的事情发生了，我的拖鞋发出小猫咪的叫声，走一步叫一声：“喵呜！喵呜！”习惯了就不再害怕，因为没有把小猫咪葬在真正的土地里，也许小猫咪的魂魄还没有远去。每天我拖地板，走路，小猫咪跟着我，直到冬天来临，它才不知不觉消失。

      接着，那个悲伤的秋天，盆中一株野草变成了五楼天台上的将军，足足长了一米多高，通体颜色逐渐转鲜红，每一颗微小的叶与种籽抱团结队，在夕阳的背景中熠熠生辉。它鲜红透亮，饱满得让我讶异欢喜，让我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粗糙的野草！那是我第一次意识到野草也有豪情魅力！我用微观镜头多次拍摄，留下我和植物结缘的一刻美好。

              三、有心就有风水

      2018，我又恢复了兴趣种植了。因为秋日要搬家到孩子画室旁，抓紧最后一个有庭院的春夏，种什么呢？恰好超市丢弃的六个发绿芽的洋葱头，我抱养回家来；又有俩水萝卜忘了吃，茁茁发芽了；还有土豆已经欣欣向荣探出两寸长的芽……我到阳台上搞卫生，又从老丝瓜里掉下来一堆黑籽。哈，真是不种植不人道了，一切发芽的植物在无声呐罕土地、阳光、水的滋养。

我把空水桶和油桶洗干净，就当上花盆了。一数，大大小小九个。围一圈也蛮有趣的。前两年用来种植的旧塑料脸盆破了，土都置换到空桶里。种植就这么轻而易举。水一浇而已。

    土豆是我的发小，感情多，故事深；洋葱头是我的结拜，吃吃中饭还非就着洋葱头不可；水萝卜是我的小心爱，鲜脆辣爽有性格；丝瓜已然是江湖老友，丝丝连连牵扯诸多恩怨。我还暗暗期待豌豆出苗，还有一些别的秘密种子。

      菜园虽微小，有心就有风水，却好。2018-04-23 22:16

                四、土豆森林

      2017年底，我跑去支援受困农民卖不出去的红皮大土豆。在我的生活记忆里，红皮土豆是滋味上品的，熟了特别沙，闪烁着银子的光芒。小时候我母亲每次挑到土豆堆里有红皮的，都高兴地眉飞色舞。

      有了红皮土豆，我最想吃莜面。结果内蒙莜面也买来了，内蒙辣椒也买来了，我又想买内蒙胡麻油……这四样，在内蒙二舅家和三姨家吃莜面的时候都不能缺，缺了就没有透鼻的香味儿。可是，四样都有了的时候，又缺一个同样热爱吃莜面的亲人或朋友，比如我妹妹。于是莜面变成了一种乡愁。杰出的红皮土豆们迟迟没有启用。

      嗨呀！我是真挑剔。或许，莜面是缭绕我心中最好的美食之一，即使妹妹来了，可头顶天空不是草原上的碧蓝，刮过的风有汽油味，不是草原上的清风带着青草的香味，还是有遗憾的……呵就这样子给自己找借口迟迟不做莜面。

      后来，壮志未酬的红皮土豆给我炖酸菜去了。

        最后剩下五六颗，潜伏到2018年3月。非常惊讶的是，它们都规规矩矩长芽了，这不稀奇，稀奇的是长了那么长的芽还是老面孔，表皮没有丝毫变绿。以往经验像这样的长芽土豆不绿才怪。

      我顿时豪情万丈，切下带芽的土豆块埋在葬猫咪的花桶里，既然还可以住到九月，这个春天和夏天还是别浪费。现在，花桶里已经变成了美美叶子的别墅了，土豆们简直是喊着口号在生长，倘若一只蚂蚁走进来，准会认为自己到达原始森林了。阳光灿烂的时候，只盯着土豆森林看，一片新绿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对于果实我不敢盼望，院子里有一片新绿，我就有了常常去散步的愿望了。世事如梦，可梦里有绿，就是好梦。2018.4.2

                五、因种菜而结善缘

        2018年4月中，土豆森林随着我们的搬家计划提前，而跟着我们到达33层居室，没有天台。隔着玻璃，虽然有阳光的照射，土豆森林很快就情绪不佳，日渐消瘦，最后我把它们移栽到楼下绿地里，它们乐滋滋的成长着了。物业工人照顾甚好，我逐渐放心了。

      此后，屋里的植物中，突然长出俩盆尖椒苗，大约是浇洗菜水无意播种。庆幸的是，居然日渐茁壮开花，可惜夏天我有事回家，无人浇水，送给邻居赵姐家抚养，非常喜悦的是，它们居然结出数枚光滑细嫩的小尖椒，碧若美玉。赵姐每日礼佛，佛乐声不绝如缕，想必小尖椒也受益匪浅。赵姐告诉我，我特意去看望，它们在佛乐声中微微点头，我心安喜悦。因赵姐，我常常去她工作的“国韵堂”吃素斋。

        前所未有的重大危机于2019年3月初来袭。我东奔西走于中国，四川婆婆去世，广州先生病危，呼市母亲病危后去世，失智老父送到北京养老院……一个月中家中大难重重，无人时间多达半年，更是从此完全断绝了种植的念想。到今年2020年3月，冠状病毒瘟疫临头，7月必须再次搬家，花盆花桶虽在，如今不得不弃。

        怀想当日能够安心种植者，有清福也，且追想且珍惜。王尔德说：“不曾哭过长夜的人，不足以语人生。”我则以为，我已经哭过长夜，若不曾经历过种植，则不足以语人生。

        2020.3.13夏威夷北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