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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亥年初一的暮色早早在一阵淅沥的雨声中降临，此刻窗外的绿树上闪着雨水的光亮，早上她们曾经在新年的阳光中翩飞。这一天在千呼万唤中到来，一下子又失去了，犹如一朵鲜艳夺目的花曾绽放精彩吐露幽香，转瞬就枯萎凋零了，唯指缝间留有余香。
清晨没有被喧闹的开门炮仗惊醒，而是在如歌的鸟声啁啾中自然醒来，鸟儿为新年的明媚阳光惊喜雀跃，人们也为己亥初一没有预报中的阴雨感到庆幸。年初一晴晴一年，古谚是这样说的。这比见面笑脸迎道声新年好运实在实惠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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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餐吃土面。土面含盐，冬天才有制作。如龙须细细盘成鸟巢状，一人一团，除夕夜就已经备好，配上洗净切好青菜，（年初一不动刀）炖锅里已煮好鸡蛋，肉末肉丸响铃也已备下。这一餐往往是家里男主人亲自下厨，于是面长，菜青，蛋圆，臊子香，预示着新年顺溜美好。
美好一天就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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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早饭，个个打扮一新。新衣新鞋，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清清爽爽，全家出发，带上院子里茶树上剪下的蘸水开的白茶花，还有糖果水果糕点，出发去山上拜祭祖先。
在山上这个特别的村落里，村人依然聚族而居。虽已立春，眼前依然茅草丛生，一片萧条。但青松肃立，竹叶青青，不远处菜地里已有菜花簇簇，一片绚烂。
人间过年，那个世界也有喧闹。思念是一种病，每个人在这个团聚的日子都会被传染。黄狗也会一起上山，屏息敛声，跟在众人的后面，熟门熟路去与故人来一次一年最初的相会。
回家的路不长，孩子们可以一路欢闹，山脊奔跑风声如哨，溪边扔石涟漪层层，爬树恐怕弄脏衣服鞋子，会被阻止，竹枝击剑不伤大雅。小姑娘们会捡路边凋零掉落的整朵茶花，茶花的坠落不是花瓣片片，而是一朵一朵，满地英雄花的感觉，有些惊心动魄。
奔跑在春天，他们是这块土地上最自由恣肆绽放的生命。
回村后小孩子随时开发新鲜游戏，大人就会聚堆喝茶聊天。门口阳光灿烂，摆下桌椅，晒晒太阳，打打牌，聊聊天，暖意融融，惬意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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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人簇新簇新衣着，走过路过。四目相对，一人唤一声：某某，难得啊回来过年。那是亲切的小名，只有发小才会这样唤。可脑海里一时记不起对方是谁，不能回应。空气凝固，气氛尴尬，忙起身伸手笑迎，突然脑中电闪雷鸣，熟悉的名字突然想起，脱口而出，瞬间，隔膜土崩瓦解，美好时光降临，两双不年轻的手紧紧握住，两张沧桑的脸庞重新天真。
从穿开裆裤开始的记忆重新拾起，话匣子打开，熟悉的名字一个个鲜活。那些草木茂盛的日子，那些少年的惊涛骇浪……你的记忆里有我的故事，我的思念里有你的感伤，我们拥有共同的泪与笑，你我是彼此的一部分……
风吹那页翻那页，一本读不厌的书翻了又翻，书里的故事簌簌花落，书中人物有的扎根故土，有的远走高飞，有的飞腾耀眼，有的平凡朴质，有的缥缥缈缈已去了另一个世界……
中饭后又绕熟悉又陌生的村庄一圈。
这个村庄一年年变大长高，雨后春笋般高高矗立一座座楼房，显示着村庄的飞速发展。但几幢破旧甚至残缺的老屋点缀期间，显得格外不和谐，这正是贫富悬殊，差距拉大的写照。公路变宽，车水马龙，但菜地越来越少。去年村边乡间小路泥泞不堪，路边荠菜花开星星点点，今年周道如砥，车子风驰电掣。也许过不了多久，农民也要在屋顶修一个空中菜园？
想到早上去过的那片栖息祖先的山林，已被一片片厂房包围，倾倒的各种垃圾一寸寸蚕食绿色，默默感喟：那里已不是净土。现在故人暂且有处栖息，将来我们又将栖息何处？
己亥初一，是特别的一天，不过也是素朴的一天，翻过先晴后雨的一页，下一页明天会怎么样呢？下下页后天怎么样呢？
不纠结，不奢望，惟愿眼睛依旧明亮，明日会依旧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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