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的话
李白诗云：“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我一直以为李白该诗所云的天山就是横亘于新
疆中部——将新疆划为南北两疆的天山。经过此次西域之行方知，原来李白该诗中所云的
天山是分割青藏高原和蒙古高原的祁连山，而这座神山也正是历史上著名的河西走廊的西
界。祁连山因为李白的诗句早已家喻户晓，而河西走廊因为祁连山的存在而构成地里大分
割的屏障，在冷兵器时代发挥了举足轻重的影响力，在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之间架起了一
座沟通的桥梁。而这条著名的河西走廊东起乌鞘岭，西抵玉门关，南依祁连山，北靠马鬃
山、合黎山和龙首山，全长约一千多公里，宽度从几公里至两百公里不等。整体形如带状
，又因位于黄河以西，故名“河西走廊”。如果你在中国三维地形图上俯瞰河西走廊，就
会发现河西走廊北面是阿拉善高原，戈壁遍布，人迹罕至，而南面正是令人生畏的青藏高
原，高寒极地，环境恶劣，险象重生。加之中国的地势西高东低，呈阶梯状逐级分布。这
样复杂的地势，更加造成了交通不便。走廊两侧恶劣的气候条件造就了不适合人类生存的
地理环境，也成就突显了处于两者之间的河西走廊的重要性。
就在这带状走廊两侧因为干旱缺水，人类在此几乎无法生存。但是当来自青藏高原的暖湿
气流在祁连山顶凝结成终年不化的积雪，就为这片不毛之地产生生命奇迹创造了可能。这
些蔚为壮观的万年雪山就像是一座座固体水库，常年流淌滋润着河西走廊腹地。在祁连山
的冰雪融水的滋润下，河西走廊却是一片水草丰茂，牛羊成群的景象。正因河西走廊独特
的地理位置，成为古代沟通中原和亚洲腹地的唯一通道。农耕文明与游牧文明在此产生了
交集和摩擦。当河西走廊掌握在游牧文明的少数民族手中，就成为了让农耕文明的中原统
治者铁马冰河入梦来的梦魇；当河西走廊掌握在农耕文明的中原统治者手里，这里就成为
了少数名族和中亚、西亚、甚至欧洲的交汇之地。起初格格不入的游牧文明和农耕文明当
然无法避免产生无数的摩擦和意识冲突，加之当时无法掌握的大气候变更而导致彼此感受
到的生存威胁，甚至可怕的战争也因此成为了家常便饭。战争虽然在历史前进的车轮中碾
压屠戮了无数的生灵，却也间接地或无意识的促进了不同文明之间的接触和交流，从而深
深地影响了人类文明的进程史，特别是古代中国经济、文化、思想、教育等一系列的发展
演变。
河西走廊曾是天竺佛教东传的要道与第一站，这里又是中原农耕文明发起的丝绸之路西去
的咽喉。如果说敦煌莫高窟的藏经洞隐藏着佛教东传的秘密，那么嘉峪关就是丝绸之路西
去的关隘见证。我不知道游历天下的李白是否到过祁连山，但是仅凭他的一句“明月出天
山，苍茫云海间”就足以让我陶醉欲往其中。长空万里，皓月当空，一个“出”字境界全
有，娓娓道来，这月背景不凡，来自高大巍峨、高贵纯净的“天山”，或许李白以此隐喻
自己高贵的出身，毕竟据《新唐书》记载，李白为兴圣皇帝——即凉武昭王李暠九世孙，
按照这个说法李白与李唐诸王同宗，是唐太宗李世民的同辈族弟。而稍稍再“苍茫”无涯
，更弥漫逍遥于无边无际的“云海间”。该诗首句就已气象万千，悠远绵长。我是素来信
奉“境由心生”的。因为爱慕于李白诗句描绘的“天山”景象，在筹划已久的行程中我终
于踏上了西去的列车，奔向魂牵梦绕日思夜想的大漠戈壁。无论是毁誉参半的藏经洞发现
者王圆箓，还是贼胆包天的西域盗宝者斯坦因，我都想一探当时究竟是怎样的实际情形。
因为敦煌莫高窟发生的一系列国宝被盗、损毁事件让我感到前所未有愤慨和极度迷惘，国
破山河在式的聊以自慰，看来也终究是一副虚妄的心愿！当时羸弱丧节而又千疮百孔的中
国像夸父一般轰然倒死在苍茫的大地上，声震而起的浮尘竟然也招致了外夷的无数只蛆虫
来恶心蚕食他的肉身。而这似乎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究竟应该又怪罪得了谁呢？除了慨
叹时也，运也，命也！
呜呼！长太息以掩涕兮,哀国运之多艰！
一 祁连雪山下的嘉峪关长城
于是沿着广袤无垠有着旖旎雪山风光的河西走廊一路西行，在明月的勾引下，在一个霞光
万道的傍晚，又因着夕阳的盛情挽留，我来到了祁连山的脚下——嘉峪关长城。
此刻，我就站在你的面前，但是我却不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你竟然也皓首无言，低沉不
语。你就这样招待来自千里之外古长安的公子口虫吗？祁连，嘉峪，此时此刻我竟然记不
起在你们之间发生了多少血腥冷酷的战争，我却惊讶于你雪山的淡漠——一如既往的沉默
，你是在嘲笑人类的无知还是在惩戒人类的贪婪？或是藐视卑微的一介书生？如果不是那
个明初名叫征虏大将军冯胜的远见卓略，怎会有这个后来被称作“天下第一雄关”的长城
西陲关隘。就在这条联系京都长安和遥远西域的纽带上，发生了多少长安一片月、万户捣
衣声的故事。纵然妇人心中虔诚地期望着良人罢远征，却是无法阻挡将军不破楼兰终不还
的决心，更无法知晓和左右得了武皇开边意未已的壮志雄心。如此，古人只能坦然接受；
这样，我们就只能暗自庆幸。
嘉峪关，号称“天下第一雄关”，它的巍峨雄险自不必说，有关它的奇闻战事更是数不胜
数。我却独要提及关于那块定城砖的故事，那块被放置在嘉峪关西瓮城门楼后檐台上的一
块砖。相传明朝正德年间，有一位名叫易开占的修关工匠，精通九九算法，所有建筑，只
要经他计算，用工用料十分准确和节省。监督修关的监事官不信，要他计算嘉峪关用砖数
量，易开占经过详细计算后说：“需要九万九千九百九十九块砖。”监事官依照计算结果
发砖，并说：“如果多出一块或少一块，都要砍掉你的头，罚众工匠劳役三年。”竣工后
，只剩下一块砖，放置在西瓮城门楼后檐台上。监事官发觉后大喜，正想借此克扣易开占
和众位工匠的工钱，哪知易开占不慌不忙的说：“那块砖是神仙所放，是定城砖，如果搬
动，城楼便会塌掉。”监事官一听，不敢再追究。这块砖就一直放在原地，此砖至今仍然
保留在嘉峪关城楼之上。
故事而已，听听罢了。自不必当真，教科书也只是在教导我们，祖宗聪慧，可以此为荣或
可向外人炫耀，谦虚也是一种美德。
在一个素衣袭天的夜晚，你竟然没有让启明星为我照亮路途。不过，我还是决意和麦儿离
开你，去往玉门换乘。在深夜两点，这里的夏夜竟然有些许的寒意，在前往乌鲁木齐的列
车驶临之前，我竟然有些困倦了，做了些零散荒诞的梦境，内容依稀如下：
《公子口虫私话祁连山》
公子口虫坐在缓缓行驶在戈壁荒漠的列车上，似有所思的看着对面皓发灰身的祁连山，那
巍巍肃穆的祁连山就枕藉在冰冷的青藏高原北界上。饱经沧桑的荒凉填满了公子口虫的眼
仁，眼仁里还是这些画面：一望无际甚至有些令人绝望的戈壁荒漠，戈壁尽头就是一座座
荒凉高大的祁连山峰。似乎祁连山也是寂寞的久了，又或许是它也被这双来自遥远长安真
诚热切的眼睛所打动，干涩起皮的嘴唇微微的发出声响来。
祁连山：你在看什么呢？
公子口虫：我在看你呢。
祁连山：你看我做什么啊？
公子口虫：我看你头顶前端是光秃秃的，为何会是这个样子？
祁连山：从来没有人问过我这个。
公子口虫：那你就当我是第一个问你的人。
祁连山：你又为何问我这个，从没有人如此的。
公子口虫：那你坐在云团下面又在做什么？
祁连山：我什么也没有做，原来是她们天天盘踞在我的头顶。
公子口虫：你总该有些目的吧？如此缠着你。
祁连山：正如你说的，没有无缘无故的纠缠。
公子口虫：••••••
二 鸣沙山上的藏经洞
提到敦煌，人们首先想到的是文明世界的敦煌莫高窟，而说到莫高窟的发现却不得不提及
一个褒贬不一的人物，那就是道士王圆箓。王圆箓是湖北麻城人。生于一八四九年，本名
王圆箓，一作元录，又作圆禄。家贫为衣食计，逃生四方。在清光绪初年，进入肃州巡防
营为兵勇。奉道教，后离军，受戒为道士，道号法真，远游新疆，终没于一九三一年。
光绪二十六年雇敦煌贫士杨某为文案，冬春间抄写道经以供发售，夏秋间，朝山进香者络
绎而至，命杨于今第十六窟甬道内设案，接待香客，代写醮章，兼收布施，登记入帐。初
夏，杨某坐此窟甬道内，返身于北壁磕烟锅头，觉有空洞 回音，疑有秘室。以告圆禄。
于是年五月二十五日半夜，相与破壁探察，果见复室，积满写卷、印本、画幡、铜佛等，
即后来蜚声中外之莫高窟藏经洞。乃取部分写 卷、佛画等分赠肃州兵备道廷栋及本县官
员乡绅，是为藏经洞文物流出之始。
宝物一经见世，一发不可收拾。慕名而来者络绎不绝。中外贼人，皆窥于敦煌，巧以名目
，盗运中华千年宝物。
我去敦煌博物馆和莫高窟，最为喜爱飞天琵琶和反弹琵琶，今作诗于下，以示宣慰。
《咏敦煌莫高窟飞天仕女、反弹琵琶》
符秦千窟北朝佛；
遥雨百年泣前朝。
大乘菩萨寂自在；
那堪小道搅尊闲。
藏经洞里风云起；
夷人盗宝或可谅。
敦煌一鸣惊寰宇；
反弹琵琶今谁绎。
三 北疆环游记
出了玉门经过疏勒河，再穿越星星峡，就到了新疆地界。这次北疆环行，始自乌鲁木齐，
东经天山天池，而后一路北上北屯，经喀纳斯，禾木，五彩滩，布尔津，克拉玛依，魔鬼
城，博州，赛里木湖，伊利，那拉提，巴音布鲁克，和静，托克逊，吐鲁番，再西归乌鲁
木齐。见闻颇多，雪山湖泊，草原森林，牛马雄鹰，大漠落日，戈壁荒漠，无不演绎其中
。感触甚深，却又木讷于辞，遂作《西域诗话》。
《西域诗话》
我是丝绸之路的千年追寻者
带着我王恩赐的出关文书
奔走在神秘苍茫的河西走廊
啊 守卫嘉峪关的游击将军
请让我带走夫人的叮咛
我要去飞天壁女的神窟前
献出我赤诚的爱慕
倾听鸠摩罗什在鸣沙山诵读的佛经
我要去反弹琵琶的壁画前
跪下我卑微的身躯
聆听南朝仕女在月牙泉反弹的古曲
在物换星移中凌波微步
在辗转腾挪中我来到了天池
神秘庄严的博格达雪山倒影在天池中
即使冰雪也冷却不了我的热情与好奇
我要趁着最后一抹夕阳的余光
找到阿勒泰隐藏在蒙古高原的金子
即使喀纳斯的湖水再怎么澄净透蓝
依然掩饰不了水怪的恐怖狰狞
我不管你是成吉思汗的王陵守卫者
还是神出鬼没消兽蚀人的哲罗鲑怪
你都不能这样无礼地吞噬
一个远道而来带着赤诚的朋友
我是带着真挚的礼貌路过你的领地
请让我饮上一口额尔齐斯河的雪水
然后你带我遁去遥远极寒的北冰洋
抑或带我回到恍如仙境的友谊峰下
今晚就让我们促膝长谈在卧龙湾旁
我要给你讲讲大熊星的方略和变幻
也请你为我讲述图瓦人的传奇故事
在云端放牧在白桦林爱情的图瓦人
透兰的禾木河在歌唱着白雪的寂静
苍鹰在鸣啸中锐视着毡房里的弓箭
饮下女主人这杯滚烫的白蜂蜜奶茶
将我们第一个孩子还给我爱的阿爸
跨上雕花的马鞍远行在古尔班沙漠
在天河交界有座色彩斑斓的五彩滩
滩涂上还流淌着额尔齐斯河的血液
也暗藏着消失了的古代海洋的密码
为何你要绕过克拉玛依的魔鬼城
难道你也嫌弃而今我枯萎的容颜
曾经我也是碧波荡漾的海洋之女
奈何你要抛弃深爱着你的情人啊
大西洋最后一滴眼泪流给了天山
赛里木湖是我对你亿万年的思念
浩渺西海传唱着我写给你的情歌
牧人们也因你的绝情而为我悲伤
我悔恨曾经无比虔诚地恳请祈祷
解忧公主终于含泪咽下了绝望
用她婀娜的身姿和睿智的决心
将冷酷的弯刀和欲望的长剑熔铸
端上你们美味的手抓饭
呷口我们去腻的茯砖茶
向你倾诉我深藏心底的秘密
我要迎娶那拉提草原美丽的公主
我要迎接千里迢迢东归的渥巴锡
在九曲十八弯的巴音布鲁克
夕阳映着我古铜般的颜色
我也是高原的孩子啊
心里有一首歌
请你不必怀疑我的真心
即使火焰山也熔化不了我对你的痴情
请让我献上凉房里新出的葡萄干
在穿见三泉的坎儿井
用天山雪水滋润你我长眠艾丁湖的爱情
2019年7月26日于止阳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