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草所生,种之芒种”,“芒,草端也;种,稼种也”,芒是草顶端的针状物,种是播种的意思,芒种即是有芒的谷物在这个节气可以播种了。
水稻种植一般是在以水田为主的南方地区,而北方地区是旱地农业,粮食作物以种植小麦为主,所以对于北方地区而言,“芒种”是麦子成熟的时节,因此也有对“芒种”的含义解释为“有芒的麦子快收,有芒的稻子可种”。
我喜欢最后对芒种的解释,在收获的季节里,新一轮的播种紧随其后,就像我们的人生,在一轮的收获后,又将开启新的征程,而每个人在这个收获的季节里,同时也在为自己的人生播种。
2003年,6月7日,高考结束,天色并不晚。傍晚五点半左右,爸爸把寝室里的大包小包用捆扎绳全部绑在他的摩托车上,我最后一次背起高中时代沉沉的书包,在夕阳的余晖中,在摩托车的“轰轰轰”声中,我结束了我的高中生活。
回家路上,我还一直在跟爸爸抱怨:如果这次上不了公费本科,我要高复,读文科!说的时候是那样斩钉截铁,现在回想起来,有点后怕。果真高复的话,原本体质脆弱的我,即便有再强大的心理,是否能承受得了高复的那种压力呢?拿我们朱家门里比我小一届的那个妹妹来说吧,高复了三次,最终也只读了自费的本科。人生没有如果,我想,我算是幸运的那一个。
一回到家,看到妈妈还在收拾八仙桌上的碗筷。原来,高考这两天,爸爸妈妈天天都在祭拜祖宗。爸爸说,菩萨我们就不拜了,就拜自家的祖宗。因为自家的祖宗总是保佑自家的孩子,菩萨太忙,那么多人求他,估计他也保佑不了那么多人的。爸爸的这个想法,我觉得很有道理。直到现在,他说起我的高考时,一直对这件事沾沾自喜。他觉得,我能考上公费本科,和他祭拜祖宗肯定有关系。而且,他还认为,这个祭拜,不能在考前和考试那几天跟我说,说了就不灵验了。
不管怎样,爸爸妈妈在学习上确实帮不上我什么忙,因为他们自己也没有读过书。但是,他们希望自己的孩子能过上比他们更好的日子,而要过上更好的日子,捷径只有这一条——高考。考上大学,找到好工作,我就可以离开农村,不用像我的堂姐们那样去厂里工作。
高考,对我来说,就是对六年小学、三年初中、三年高中的一次最后考查。它是我人生中的一次“芒种”,收获的大小就在这两天里见分晓了。自此之后,人生又会有一番新的天地。
关于高考,有些事情仿佛历历在目,随着记忆的漩涡,我又回到了那几天。
早些年的时候,高考是在7月份。还记得当时经常听人说,高考的时候,教室里都要通过放冰块来降暑。我常常担心,像我这样弱的体质,再加上又有些低血压的症状,气温一旦上升,我的大脑常常很难思考,就是坐着,都觉得喘气艰难。这可怎么办?还在高一的我,就已经很担心高考了。
幸运的是,从2003年那一年开始,高考的时间提前到6月7日、8日。2003年,芒种的节气,我参加了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高考。
那一年,我在桐乡一中读书,高三的我们,集体搬到了阅览室里复习,因为教室要作为试场。只记得阅览室里人很多,也有些嘈杂。不过,因为是读理科的原因,复习时,不懂的也要再问问同学、问问老师,所以有点声音我觉得也是正常的。那时候学习,我们同学之间互相探讨问题很多。那时候,大家都很要学,所以,讨论问题声音响了,听上去自修室是有点嘈杂,但是老师们好像也不怎么批评我们。正是老师们的宽容,让我们能够没有那么大的心理压力。本来考试压力就已经很大了,如果再被老师批评一番,如果是我的话,心理上肯定会难受。
我是住校生,当时寝室里有个电话,但是高考那几天,我也没怎么给家里打电话。那个年代,我们好像很少和爸爸妈妈讲学习的事,爸爸妈妈也不怎么问。我的爸爸妈妈是农民,他们的想法很简单,读书是你自己的事,就像种田是农民的事,自家田自家种好。老师也不怎么和爸爸妈妈联系,成绩只有大型考试才会有打印成小纸条,但也是我自己拿回去,爸爸也不怎么问,因为他知道我一直以来,都是那种非常自觉的孩子。当然,他不知道的是,我在高中学习时也很吃力,特别是选了理科后,理化生的考试成绩一直都是不太理想的。他也不多说,只有一句话:争取考上公费本科,实在不行,出点钱读三本也行!
考前的那个晚上,我们在寝室里还互相鼓励,那一刻,好像往日的小矛盾全都化解了。高考如同一场盛宴,它终于要来了,盛宴过后,我们就要散了,散了后要再相聚就难了。确实,这么多年来,我们高中寝室全部聚齐过的次数是0,几个要好的有相聚过,但也是掰着手指头也能数出来的。
考前的那个晚上,我很确定因为紧张的原因,没有睡上几个小时,但是第二天进入考场时,好像精神还不错。身体这么弱的我,能扛得住,应该和考前挂了两次营养液有关系。当时人民医院就在我们桐乡一中边上,每次生病,我都是自己走过去看病。那个年头,生了什么小病,从来不用麻烦爸爸妈妈,都是自己解决。不像现在,学生要出校门,都是要打电话给家长,而且一定要家长接送。那时候,我上下学,都是从乡下骑个破自行车,从小路上来到桐乡,一路上人也不多。如果换在今天,这应该是有很大的安全隐患的,特别是像我这样的小女孩。感谢那个年代,让我安全地上下学,让我不用经常麻烦爸爸妈妈带我去看病。
说起生病,高三有件事印象特别深刻。那时候数学还在上新课,然后我们班里有人得了水痘,我也被感染了。回家住了两个星期吧。但是,我在家里拿着《数学精编ABC》和《数学1+1》,硬是自学下来了。数学一直是我的弱势科目。但是说来也真是巧,那一年高考数学特别难,我还记得在考场里,做选择题的时候还行,自我感觉还不错,数学的第一道简答题也没什么问题,是项量题吧,可是后面的立体几何、排列组合大题,我看了以后,无从下手。不过,那天我的心态还蛮好,既然难,对我是不是反倒有利了呢?这样一想,我就不慌了,能做一点就做点,拿着手头的三角板、圆规,这里添条线,那里作个图,没想到,我把两道大题解出来了。看着那个答案的数字,我觉得我应该是算错了,但是我的解题步骤,应该没什么问题。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在考场里,就像有个魔咒一样,我总是算错,到了高考,我还是难于幸免。这可能也是人们说的一种能力,在非正常状态下,人还会不断地犯同样的错误。让我感到惊讶的是,那年数学考试竟然有一道附加题。模拟了那么多次,从来没有过附加题这回事啊!不过,既然有,管他算不算分,做就完了。错与对,我也不知道,反正我把那一页填满了。后来与我老公(都是2003年参加的浙江省高考)相识时,说起这个数学考卷,他竟然不知道最后有一道附加题!看来,我还是蛮仔细的嘛!
数学考试结束返回自己学校时(我们一中理科生是步行到桐高参加的考试),好多同学都哭了,人也崩溃了。有好多同学说,他们数学后面的大题目都是空白的。再后来,听说那一年试题泄露,我们考的是一张备用卷。全省那一年理科数学平均分据说只有50多分。也许我是属于幸运的,因为我的数学考的比我预计的分数要高。当然,我的同学里也有考得很不错的,120多分,130多分,可是我记得考120多分的那个男生,那天就坐在学校花坛边抹眼泪,发呆,年级组长还给他做思想工作了,用今天的话来说,他是不是有点凡尔赛了呢?
说起步行去桐高,我应该是被优待的那一个吧。班主任陈老师骑了个小毛驴(助动车),他问我们大家,谁想要坐他的车。我看看大家都没有吭声,我就主动喊,我要坐。我想,坐老师的坐骑过去,一来沾点福气,二来不用步行去桐高了,这样的机会只此一次,错过就再也没了。看来,幸运真的眷顾了我,那一年,我考上了公费本科,爸爸妈妈都很开心。
还想起那两天,总是吃不下饭,我的室友琴晓心理压力很大,她一口饭都吃不下,嘴巴里含了点话梅,但还是有作呕的感觉。不过,我好像还是勉强吃下饭了。那两天,饭菜是免费的,任你吃,可事实上,大多数同学都没有胃口。高考,没有谁的心理能强大到把它当平常考试来看待吧。还有,三勒浆,西洋参丸,这些补品,好像是我们那个年代高三学子都买来吃的。班级里的那个挂钟,就是三勒浆的广告。现在这个营养品没有人说起了,市场经济之下,淘汰的又岂止是一个营养品呢?
最后一门英语考完后,爸爸老早已经在一中门口等我了,拿着蛇皮袋,把我所有的学习资料都带回了家。到现在,这几个蛇皮袋还在我娘家农房的三楼上。自从小学时,在奶奶的提议下把小学课本都卖掉后,我就很后悔。那些课本我都保护得像新的一样,最后只卖了30元钱,整整六年,用30元结束,太伤感了,想要回忆时,那些书都没有了。所以,高三结束时,我特意交待我爸爸,初中高中的书,都不能卖,连同现在,我大学的书,我爸也都给我留着没卖。
虽然曾经用过的书、刷过的题,都没什么用了,但是只要它们还在那儿,我的心里就有一种踏实感。
又是一年芒种日,翻成旧梦坐田头。我现在正坐在学校里,写这篇回忆文章。学校,教书育人,这就是我的“田”。我一直记着爸爸说过的话“种田是农民的事,自家田自家种好”。
年年此时,芒种与高考同行,愿我们大家,有忙有种有收获!愿同学们在这最好年华,为人生的大文章画上最浓墨重彩的一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