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在上班的途中,绕了一段路,看到路边有几棵木槿花树,绿绿的叶子在灰色的枝条上舒展着。这几棵木槿花有些瘦小和单薄,不知道会开出什么颜色的花朵来。
忽然间很想念多年前家里的那两棵木槿花树。
那是妈妈在院子里种的两颗木槿花树,每年的夏季,木槿花就会开出一树淡紫,一树粉红。每天早上起来的时候,地下就会落一层木槿花,妈妈就会把这些花小心的捡起来,洗净,然后给我们做木槿花的一些美食。比如,木槿花炒蛋,木槿花蒸菜等。这些食物,常常让我们姐弟三人吃的津津有味。
只是这些年,院里的房子几经拆除,两颗木槿花由院子的西边挪到东边,到最后一次拆房子时实在找不到可以安放它们的地方,妈妈就把两棵木槿花树送给别人种了。
木槿花的花语是“温柔的坚持”,忽然间觉得我的妈妈就是那木槿花,温柔,坚韧,永恒的爱。
妈妈是个非常温柔的人。 即使是在最困顿的岁月里,我都没有看到过妈妈发火,或许,她所有的委屈和无奈都在心里,展现给我们的永远都是温和的笑容。所以,我的家里气氛总是那么的和谐融洽,我们姐弟三人也很少发生过争吵,纵然有不满,也在妈妈的柔和目光里化为乌有。
妈妈心灵手巧,而且更乐于帮助别人。她出生在五十年代,那个年代的人们,生活尚处于温饱阶段,每天有太多需要做的粗活和重活,妈妈在家里是长女,下面三个弟妹,她比小姨大了整整十三岁。所以,听妈妈说,她只上了三年学,就被迫辍学回家,帮助外公外婆下地做农活,在家做针线活,做家务,带弟弟妹妹。妈妈的针线活做得整齐,精致,在那个靠手工养家的年代,妈妈的手工首屈一指,我们姐弟三个小时候的衣服,鞋子都是妈妈一针一线缝起来的。而且妈妈还在我们的衣服上、鞋子上绣上一只蝴蝶或者一朵花,栩栩如生,惟妙惟肖,惹得同学们艳羡不已。似乎整个小学和初中阶段的鞋子都是妈妈做的,春秋有单鞋,冬天有棉鞋,或者绣上花,或者订上暗扣,或者绑上鞋带,都带着一种雅致的美。
记得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开学第一天,妈妈给我做了一双新鞋子,鞋面是暗格子的,妈妈说小孩子穿那样的暗格老气了一些,刚好,家里的木槿花开的正艳,妈妈就在鞋帮上绣了一朵紫色的木槿花,我穿着去学校,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脚,把那朵花也踩脏了,害的我还哭了一场。
因为妈妈的手工做的好,所以不断有街坊邻居向妈妈讨教怎么绣花,怎么题鞋样,怎么剪裁婴儿的小衣服,妈妈永远都是温柔地笑着,不厌其烦的给人指导。甚至有一次,邻居家来客人了,她跑到我家让妈妈去帮她烙饼,因为妈妈烙的饼好吃。门口的那些女人都喜欢和妈妈在一起,因为妈妈从来不说闲话,也不给人脸色看,永远都是一副和蔼可亲的模样。
木槿花朝开暮落,但每一次凋谢都是为了更绚烂的盛开。就像春去秋来,四季轮回,生生不息。而妈妈又何尝不是如此呢,几十年如一日,把家里那些艰难的日子也过得有声有色。
妈妈今年68岁了,在我的记忆中,没有和任何人吵过架,红过脸,永远都是那么温柔体贴,她甚至很少大声吆喝过我们,倒是性情急躁的奶奶有时候还会因为我们的调皮不听话而大声呵斥,但妈妈没有,她永远都是一副不温不火的样子,和爸爸一起下地干活,然后回来洗衣做饭,照顾一家老小。
奶奶在七岁时落下了气管炎的毛病,在她怀着爸爸的时候,爷爷被土匪打死,奶奶含辛茹苦带大了她的三个孩子,妈妈从心里是敬重奶奶的,在奶奶身体不好,不能下地劳动,在家也需要人照顾的时候,妈妈没有表现出一点点的厌烦,每天早上两个荷包蛋是奶奶那时候的早餐,十年如一日,妈妈每天准时把茶做好,照顾奶奶吃下,然后再去准备全家的饭食。
尽管妈妈和奶奶的性格大相径庭,但两个人的关系相处的非常融洽,对于奶奶的事情,妈妈不争不吵,尽力侍奉,没有一句怨言,奶奶尽管身体不好,但干干净净地活了93岁,这93岁的生命长河里,妈妈付出了多少爱多少心血和汗水啊,奶奶临走的时候,抓住妈妈的手,满眼泪水,久久不能放下,就连姑姑都为妈妈所做的一切感动。
木槿花的生命力很强,在我家院子里几经迁移,仍然生机勃勃,历尽磨难但生命力却更是坚韧。妈妈不爱多说话,却坚强,隐忍到让我们都动容。
我们都长大了,到了结婚的年龄,而弟弟的婚事多了一些波折,结婚四年没有孩子,俩人之间的矛盾也不断升级,最后弟弟离了婚,我亲眼看到妈妈的头发就在那一年里迅速的白了许多。可是,我没有看到过妈妈流眼泪,她只是托亲靠友,积极地给弟弟找对象。之后,弟弟又结婚了,有了孩子,妈妈又开始帮弟弟带孩子,我的小侄女的婴幼儿时期几乎都是和妈妈在一起度过的。带孩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那个时候妈妈的身体已经不是太好,但是妈妈像对自己的亲生子女一样,费尽心力,侄女在妈妈的抚养下健康长大,而妈妈也累下了好多毛病。侄女现在已经是九年级的学生了,很懂事,每次星期天回去还总是要和奶奶亲昵一番。
木槿花还有清热利湿,凉血解毒的功效,妈妈给我们做过的木槿花美食还在舌尖上回味。可是妈妈却老了。
她的体型偏胖,血压血糖都有些高,还有过脑梗塞,胆囊炎,那些老年人容易有的那些病,在妈妈身上总能找出几样来,一年四季没有断过药。这些年的农活都是机械化操作,所以妈妈也清闲了不少,可是偏偏她是闲不住的人,和爸爸一起伺候一块菜地,一年四季忙得不亦乐乎,而家里的时令蔬菜也是四季常新,我离家近一些,每年可沾了不少光,妈妈说:不要去买菜了,想吃菜回家拿就可以了。我还真回去拿过不少新鲜的蔬菜,有时甚至是妈妈洗好的菜。
那天,女儿从外婆家里回来,说:“外婆真疼你,你都四十岁了,在外婆的眼里还像个孩子。外婆说你不会烙饼不会擀面条,说你爱吃她烙的饼,还让我往家给你带饼吃呢,还要我多替你干些家务活。”女儿说这些话的时候,嘟着小嘴,似乎有点嫉妒妈妈对我的爱。
我的心里却是好温暖,我和妈妈的性格很相似,却远没有妈妈那么能干,我的女儿都二十岁了,我的妈妈还在担忧我的不能干。
亲爱的妈妈,你就是那坚韧美丽的木槿花,花虽然会谢,但你心中的温柔却永不凋零。你用你的一世温柔,装点了我们的每一寸光阴。
只愿在以后的岁月里,生活能给妈妈岁月静好,一切安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