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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参与月.微型小说主题人物创作第十二期：生为女人

“慕楠，慕楠，快过来帮我看看这道题怎么解?”
“小庄，我跟你说过很多遍了，我现在是李岚羽！不是李慕楠！”

八岁那年，慕楠每天牵着一头600斤的老黄牛。今天老黄牛突然不受控制地奔向邻居家的菜地，她拼命地拽牵绳，反倒把自己拽倒在地。

邻居上门要求赔偿，继父二话不说就抽出皮鞭对慕楠一顿猛追死打，还让她在门口罚站。

巷子里传来几个小男孩的声音，“快点，夜堂八点就开课了，要迟到了。”

慕楠记得前段时间听同村的小伙伴提过一嘴，村里的老先生要免费给孩子们上课，教大家读书认字，想学习的都可以去。没想到这么快就开课了。

慕楠偷偷瞥了一眼屋里的继父，见继父有些醉醺之状，她轻手轻脚地跑走了。

祠堂里早已座无虚席，人满为患，远远望过去，还有几个大人站在后面听课。慕楠揉了揉发疼的部位，悄摸着混入人群。老先生从拼音开始教起，所有人都聚精会神，慕楠也不例外。她跟着大家一起高声朗读，声音甚至盖过了男孩子，她对知识的渴望就像祈求继父不再打她的愿望一样强烈。

可惜她的愿望一直没能实现，继父拿着皮鞭子找到祠堂来，“小兔崽子，让你罚站你不乖乖听话，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读书认字！”乌怏的人群给了慕楠开口的底气，她振振有词道。

“女娃娃家家认什么字，读什么书，长大了还不是要嫁人的！快点跟我回家去！”

“我不，谁说女孩子就不用读书了，我就要读！”她很少跟继父对着干，可是读书是她的梦想啊，这一次，她就要逆着他。

继父彻底怒了，一边冲向慕楠一边嚷嚷着，“我不让你读你就不许读！你看看这满屋的人，除了你，还有哪个是女的。”

她站起身环顾四周，一双双黑色的眼睛对上她的视线。那么多双眼睛，就是找不到一个跟她同样坚定的目光。

继父使劲拽着她的胳膊，她使出吃奶的力气想要挣脱，无奈她的力气太小，又饿了一晚上，周围也没有一个人帮她说话。

回到家，自然免不了一顿打，只不过这次她的眼睛里没有委屈，愤恨和不满占据了它。

为了能够继续读书，慕楠找到同村的小庄，以帮他放羊为条件，让小庄教她读书认字。没有纸和笔，两人就用树枝当笔，以大地作纸，一笔一画写下他们心中的汉字。她的眼睛开始闪着亮光了。

慕楠的学习能力很强，小庄只讲三遍她就能记得个七七八八。

老黄牛和山羊被拴在树上，安静地咀嚼着地上的杂草。“慕楠，昨天老先生教我们写自己的名字，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我来教你写。”又到了每天的学习时间，小庄如约带来今天的学习内容。

爷爷临走前送给慕楠一个香囊，上面绣着她的名字，慕楠每天都把它带在身上。

她掏出香囊，“我叫李慕楠，第一个李字我认识，后面两个字我只知道怎么读，不会写。妈妈说我出生的时候，木楠花刚好也开了，所以取名叫慕楠，这两个字应该就是木楠花的木楠吧。”

晚上，小庄带着香囊去请教老先生。

第二天他告诉慕楠，木楠花的木是树木的木，而她的慕是羡慕的慕。她会写自己的名字了。

三年后的夏天，慕楠的妈妈生了一个大胖小子，她笑着牵起慕楠的手，“慕楠，你的名字取得多好呀，你有弟弟了！高不高兴呀？”

“我一点也不喜欢弟弟！一点也不！继父是坏人，你们都是坏人！”慕楠甩开妈妈的手，冲她大喊大叫。

木楠花的花期是4到5月份，而她是10月份出生的。

同年，老先生宣布夜堂停办，他年纪大了，精力有限。慕楠听到消息第一时间冲到了老先生家里，直接跪在了老先生面前，“刘老师，我还想继续读书，请您收我为您的学生吧，求求您了！”紧接着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个响头，随即额头上鼓起一个红色包块。

“孩子，你这又是何苦呢？我已经教会你们读书认字了，够用不就行了吗？况且，现在高考也废止了，你一个女娃娃读那么多书做甚呀？”老先生想要扶她起来，慕楠硬是不起，“老师，您也认为女娃娃读书没用吗？凭什么？读书是男孩子的专属吗？您不答应我，我就长跪在这里不起来。”老先生拗不过她，最后还是答应了。

自从弟弟降生后，继父和妈妈每天都围着儿子转，谁也不知道慕楠每天去了哪里，干了什么。

除了放牛和学习外，一有空慕楠就去帮村里人干活换取一点小钱，钱都拿来买本子和笔。当然，她也一直记着小庄，现在轮到她来辅导他了。

一转眼，慕楠19岁了，村里同龄的女孩子都已经嫁人生子，唯有她搅黄无数次相亲，直到十里八乡再没有人敢来说亲。从此她成了人们口中的奇女子。

幸运的是，皇天不负有心人。1977年全国高考恢复，慕楠和小庄准备迎战高考。模拟考试的时候，慕楠盯着自己的名字看了很久，她对它简直厌恶至极。

高考那天，她望着准考证上的三个大字“李岚羽”开心地笑了。

岚羽：用作人名意指施展抱负、大展宏图之义。取自赵居贞诗句“岚际黄裳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