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电话里,你告诉我:“那只我们称之为樽的陶罐,简直太美了!”
你这样说,应该不是矫情,你已过了矫情的年纪。况且,你原本就不是一个矫情的人。
我们这种地方,汉代的陶器并不稀奇,很多人对此不屑,加之又多是墓葬里的东西,也就有不少人嫌弃它们。
我喜欢陶,曾痴迷过。曾几何时,看到就买,渐渐买成一种负累。所以,即便喜欢,也不见得拥有。多了,便会觉得累。
后来,我拿只陶罐,送给开茶店的朋友。她插一束细碎的干花进去,见到的人都夸漂亮。
这时候,我会说是我送的。就有人说,也送我一只呀。也许,人家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我却会当真,赶忙挑一只奉上……事后才知,这世上的确有些叶公好龙的人。
你,不是叶公,而是我多年的友人。你我君子之交,其淡如水,执象而求,咫尺千里……哈哈,这样说话,仿佛我们都是弘一大师的走狗。
你是,而我不是——我只是仰慕大师而已。那日,你约我去寺院,送校好的书稿。返回的路上,你说:“现在就回吗?不如我请你吃饭吧?”
这就是你的好。你知道那天我正面临着巨大的精神压力,想多陪我一会儿。对此,我怎会不知?
吃过饭,你又邀我一起走走。那晚的天太冷了,不忍看你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我们这才回家。
我们是在一位老者那里,看到几只陶罐,你一下子就觉得亲近。是的,陶是素朴亲切的物什,我马上许诺送你一只好看的……
我算是个杂家,凡事不求甚解。我称之为樽的东西,并不见得真的叫樽,只是有几分樽的模样而已,上面有些粗浅随意的纹饰,这恰恰有种率性质朴之美。而你,是配得上这率性质朴的。
“愿得,陶一样的情人,瓷一样的友人。”感谢木心先生的教诲。可惜,你不是我的情人,而我如今也真的没什么情人了。
不过,哪日到了山上,我愿釆一束野花,送给你——还有你赞美过的樽,你值得它们静静的相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