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端午对于我来说就是个大节。只有过大节,我全家才会休假,一次是端午,一次是春节。
亲戚朋友有红白喜事,往往也只有父亲一个人代表全家赶场子,偶尔会捎带上我,所以这不算真正意义的全家休息,因为母亲还得看生意,生意少得了我爸少不了我妈,我妈比我爸这点要厉害许多。
端午那天,父母早上依然要做生意,没错,不放过任何一个赚钱的机会,他们不吃不喝都可以,但是三姊妹的报名学杂费需要靠这点生意滴滴咔咔,下午才会休息半天去小姨妈家聚餐,恩,我还有一个大姨妈。
一般情况,我已经提前好几天在小姨妈家了,河边挖螃蟹,钓虾子,看龙舟排练。打记事起,龙舟的仗势是一年不如一年,归结原因,改革开放了,大家都忙着挣钱去了,没空划了,村长的话也不好使了,要划你让你家二娃子去划,我不去。
虽然平时都和父母在一起,但这一天他们的到来不一样。走亲戚,老妈怎么说也会换一身干净漂亮衣裳,我爸也会梳个小偏分,有摩丝后,他也会偷我姐的抹一下。神采飞扬骑着那辆一里开外都听的到的嘉陵车,比摩托差一个档次,照例带很多荤菜,为晚上的大餐做准备。这个季节,湖北有很多当季的东西,酸辣藕带,韭菜豌豆米,小龙虾(我和我的哥哥姐姐们伏在河边抓的),青蛙肉(小姨妈深夜田里抓的),鳝鱼肉(这个比较难抓,小姨夫提前很多天抓的,攒起来才有一碗),还有几道传统的蒸菜,蒸土豆和蒸排骨是我们小辈特别喜欢的。另外一道回忆菜就是鸡蛋肉饺子炖粉条。多少年,没文化的小姨妈端上这碗菜的时候,都会说同样的话,大碗是你们的,小碗是我们GANG A的。我单独一个人吃一份,我表哥都没有这种优待,有一个小原因,我曾为这个饺子哭过,因为我人小没抢够,从小就是吃货。
吃饭前,我是拒绝出去耍的,即便表哥大叫敲锣了,敲锣了,他一个人径直跑向河边。我不去,哪里也不想去,我就想待在厨房听父母和姨妈他们讲话。照例,我老爸会坐在大灶边,他喜欢抽烟,这样可以一边往灶膛送柴火,间隔用炭火点他的烟,用他的原话,这样可以节约一根火柴(那个年代,发家致富就是靠节约,一根火柴也不能放过)。老妈和姨妈就在那里剁剁砍砍,姨夫被我小姨妈指使着,拿这拿那,楼上楼下跑,小卖店买瓶醋,隔壁借点蛋,老实巴交的姨夫没得消停,没有一句怨言,当然他不爱说话……太久,没见父母这么放松,开怀,这对于我来说就是陪伴了,即便是他们不会真正意义的陪我做点什么,但是看到他们很愉悦的聚在姨妈家并不宽敞的厨房叽叽咕咕,我的内心也是非常轻松和满足的。
相较老妈八个兄弟姐们,我最爱小姨妈,只有她曾溺爱我,这让我很受用,我父母没有,没这闲工夫。其实溺爱有点夸张,具体到细节,无非就是我想吃红糖荷包蛋就有红糖荷包蛋,五个土鸡蛋那种;我想吃马瓜,傍晚姨妈从地里回来的时候便会带几个熟透了的马瓜回来,个中滋味现在回味起来都是甜的……
第一次一个人去姨妈家找表哥是我8岁不到的时候,从此,我的活动范围扩大到了这个叫BG的小村,一有空,我便会告知我老妈后,一个人步行去找表哥。那里,有我的大部分童年,因为今天是写端午,就不展开了,总之,很美好的童年,即便是我时常和我表哥干架。
上高中后,我就去的少了,有一个暑假闲来无事,发神经想去看望我的小姨妈,说走就走,没跟我老妈打招呼,我都开始长胡子了,不再需要向我老妈汇报了。那段期间姨妈他们都住在果园的草棚里,因为四十多亩地的西瓜都熟了,小偷不少,需要人照看。西瓜地旁边还有十多亩的桃树和梨树,树和树中间套种了些黄豆,桃树林里还有一个小池塘。简单吃过午饭后,该说的套话都说完了,不该说的也差不多了,无聊,姨妈提议让我去钓鱼。很快,我便在池塘边开钓了。大中午,蛮热,在树底下都有点热,又没有电风扇,姨妈一直拿个棕榈扇在我背后扇,即便是盯着我的背影,她也要夸我长的好看,结实,头发好,比表哥的好……赞美的声音非常小,因为我在钓鱼。就这样在蝉鸣的吱吱声中,姨妈说了什么多少赞美的话我不太记得了,都是那几句反复的说,总结起来就是我什么都好。正苦闷半个小时都没有鱼的时候,浮漂沉了下去,我猛一扯线,大叫鱼,鱼有点大,扯不上来,在水边挣扎,小姨妈还是有经验,很快就冲到草棚拿来了捞网,我还惊魂未定,小姨妈又来了,我们G A就是厉害。我真的有那么厉害吗?那个下午,小姨妈还在边上给我削了几个瓜,期间问我有几个女朋友,我说一个都没有,她很有远见的说,高中没有好,大学你肯定有很多……。那个下午,我记忆深刻,也是唯一一个我和小姨妈单独相处最长的下午。
后来,读书,搬家,就回去的少了,但是我一直有一个愿望,就是带自己的女朋友去那个瓜棚,我的其他表哥表姐都是这么做的。可惜,回不去了,一切都不在了。
端午佳节,一切安康!(仓促结尾,我要去买家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