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婷半清

1.

早上7点的新郑机场，还没有开始一天的繁忙。我静静地坐在候机大厅，心里因为什么都没有想而一片澄明。阳光透过玻璃照在我的身上，柔软清和里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迷茫。

我的坚定， 也许都是假装。我根本不知道此行是对是错，亦不知道此行之后，我会不会变成一个全新的我。

还有一个小时，飞往乌鲁木齐的航班就会起飞。

这个离我三千公里的城市，我在梦里去了无数次，梦里还有，那个年少时就印入心房的人。

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说不清楚是先喜欢了这句诗，还是先喜欢了那个人。

我依然还记得，很多年前的一个早晨，我那个一向严肃的班主任领着一个白衣少年，和蔼地向大家介绍：“这是我们的新同学萧木，你们要互帮互助呀。”然后，男生镇定地自我介绍：“大家好，我叫萧木，无边落木萧萧下，不尽长江滚滚来。”

他没有一丝慌张，眼神平和如一汪秋水，我眼前的三尺讲台霎时万丈光芒。

太多记忆我都模糊了， 偏偏记得那一幕。而萧木应该也记得，就在一个凉爽的秋日清晨，一个女孩一脸羞涩地看着他，目光里都是柔情。

后来他说，叶儿，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我把头埋在课本里，羞红了脸，笑弯了眼。

高中时期在一起的那两年，懵懂里含着青涩，甜蜜里带着纯真，初恋的美好大抵如此。我们从未考虑过任何外来的因素，只是因为人群里你看了我一眼，我回以笑颜。

高三那年，萧木举家搬迁到新疆，我们就此失去了联系。

如果不是半个月前，我收到的那封信，此生我们不会再相见。

2.

登机前，我收到了程浩的信息，这个缠人的家伙，每天最大的爱好就是给我讲冷笑话。逗我笑，仿佛比他的工作都重要。

可这条信息，明显是沉重的。

“小叶子，我不问你去见什么人，也不管会发生什么事，你只要记得，如果回来，还有我。”

这个追了我两年的男生，很少有这样深情的时候，这条信息惹得我心头一酸，说不出的滋味。

登机入座，闭目小憩。却招来了乱七八糟的梦。梦里有萧木温暖的笑，还有他离开时，我一路奔跑去相送的片段，一直跑，一直跑，却始终追不上那个潇洒的身影。惊了一身汗，醒了。

邻座的是一对小情侣，女生嘟着嘴，让男生喂零食，空气里都流淌着甜腻的味道。我想到了程浩，他在弄清楚我的喜好之后，常常送零食到我的楼下。一起实习的同事都说，这小伙子不错，你怎么还不答应呢？

我总是以没有爱情感觉来拒绝他，常常警告他，不要再来给我送零食，弄得好像是我男朋友一样。他当面一个劲点头，可第二天依然照旧，厚脸皮的样子，我是没有办法。

在此刻，想起他，是不对的，不对。我要去找寻我的初恋，萧木，我想的人应该是萧木。

四个小时，如一个世纪漫长，我甚至觉得，太唐突了。六年都没见面了，这中间就算没有其他人，时光在走，我们在变，还能回到以前吗？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闪现出半个月前的那封信。

还是很多年前注册的邮箱里，我看到了萧木的来信：亲爱的叶儿，多年未见，你还好吗？知道你一直忙于学业，未曾打扰，可思念如风，在心里肆意吹起。我还念着你，越过时光的变迁，跨越着几千公里。我们在一起的日子在我心中无法挥去，越酿越浓。我这里的花都开了，等着你来。这次见面，我不会再松手，余生很长，我陪着你走。

看到信的那晚，我心里涟漪不断，波澜起伏，无法平静。

此刻的我，亦是如此。离相见的时间越近，越是忐忑，他变了模样没有，还是那样的谦谦君子吗？

3.

出了乌鲁木齐地窝堡机场，已是中午，阳光已经炙热，只是突然干燥的空气让我不太适应。

我还是一眼认出了萧木，几年未见，他依旧那样干净明亮。白衬衫，牛仔裤，还是一贯的穿衣风格。

本来还担心会有生疏感的我，看到他的笑容，也一下子放松了下来。

他接过我的行李，问我旅程是否顺利，我站在他的身旁，轻声回答着，一如人群中那些卿卿我我的小情侣。

安排好酒店，吃了午饭。时间仓促的原因，萧木带着我去了比较近的红山公园。

公园清静优雅，郁金香满园，我和萧木走走停停，说了很多当年的趣事，美好的记忆一点点浮现出来，仿佛就在昨日。登红山的时候，萧木悄悄拉着我的手，我没有拒绝，羞涩得低了头，好像时光倒退了好几年，我们回到了那个青涩的年纪。

晚上，萧木带我去吃烤羊肉，来了很多他的朋友，我一个也不认识。席间，萧木喝了很多的酒，豪言奔放的形象，让我无比陌生。他们推杯换盏，一个个酒量惊人。

有一个光头模样的男人指着我说：“你就是小叶姑娘啊，这萧木最近常念叨你了，还说一定把你带到我们面前。你看，这就来了，我这哥们真有本事呢。”几个人交换了眼神，笑得莫名其妙。

聚会结束的时候，已近深夜，这里的温差确实挺大，凉意袭来，完全没有了中午的温暖，萧木也有了几分醉意，我扶着他回到了酒店。

在我关上门的瞬间，萧木一下子把我拉进怀里，满身的酒气弥漫着，我本能地后退。

可他没有丝毫松开我的意思，抱得越来越紧，他的吻从额头到脸庞，最后落在我的唇上，我浑身战栗。虽然之前也是情侣，可从未有过如此亲密的行为。我挣扎着、抗拒着，他却步步紧逼，一双手在我的后背游走，开始褪去我身上的衣物。

就在此刻，他的手机一下子响起来，我望向屏幕，来电人：老婆。

我顿时清醒了，抬起手给了他一巴掌。

空气一下子凝固，我整理好衣服，冷冷地看着他：“把我当什么人了，婚外的猎物？”

他呆呆地站着，黑暗中我看不到他的表情。许久，他说了话：“叶儿，你心里也是有我的，对吗，要不你也不会来。”

“所以，那封所谓情书，只是你泡女孩的方式，恰好想起了我，对不对？”

“我，我，对不起，早点睡，我走了。”

4.

从未想到会是这样的画面，我懊恼着，心烦意乱。

一夜无眠，我删掉了萧木的所有联系方式，并把那封邮件永久删除。

本以为千里迢迢，是来找回青春的爱恋，却掉进了别人设计的猎艳中，想想自己是多么的可笑。

自己走了心，别人却是来走肾的。

我抱着枕头，为自己的愚蠢哭泣，也会那些年的青春哭泣。此行，也不算虚度，起码彻底打破了我对萧木的美好念想。

此刻，我躺在乌鲁木齐一个陌生的酒店里，无比想念程浩，那个天天嚷着要娶我的男人，从不会对我动手动脚，哪怕是我喝酒到烂醉，他也是通宵守候在我的床边，只等我醒来，喂我一碗暖暖的粥。

同样的7点，我依然如昨天一样，坐在候机大厅里，只一天的时间，让我经历了春天的灿漫，以及冬季的黑暗。

这个美丽的城市，我还没来得及看，就不再有想了解她的心思。

新郑机场，我老远就看到了程浩，这个傻帽，居然做了一个大牌子，还写着“小叶子，我爱你。”弄得好像我是电影明星似得，看我不打得他满地找牙。

我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对，是我们的第一个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