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陈玉容
【01】
“爸，妈，考上了，我考上了！”
菱子一路狂奔，刚到院子门口，就高声叫了起来。
快步走到里屋，菱子正想开口，却见妈妈竖起食指，“嘘”，然后拉着菱子来到门外。
“考上啦？”
“嗯，看往年的录取分数线，北大应该没问题。”
妈妈欣喜的神情下，隐约着难以掩饰的愁苦，菱子问：
“妈，发生什么事了？”
“你爸确诊了，”她转头往屋里瞅了瞅，压低声音说：“只能做手术。”
“需要多少钱？”
“医生让先准备二十万。”
菱子眼睛里的光芒瞬间黯淡下来，二十万！估计凑两万都困难。
菱子走进房间，听到沉闷的咳嗽声，菱子快步走到爸爸床边，卷起蚊帐，搭在挂钩上。蚊帐已经昏黄，还有几个小洞。
老何侧着身子，右手捂胸，用力地咳。菱子拿出床底下的痰盂，伸到爸爸面前，一手轻拍他后背。
“闺女，考上了？”刚喘过气的老何问。菱子点点头，见爸爸从枕头下掏出一本存折，存折有点破旧，边角处磨损了。
“闺女，不用担心学费，这是你哥寄回来的钱，我都存起来，总共四万多，够你上大学了吧？”父亲青筋暴起的手颤巍巍地递过来那本存折。
“这钱不是给你治病的吗？”菱子终于放声大哭。
【02】
菱子的亲生父亲叫何勇，跟老何在一个煤矿挖煤。煤矿塌方的时候，何勇死了，老何活下来。
那场矿难死了十四人，老板跑了，煤矿荒废了，赔偿金一分也没拿到。
那年菱子五岁。
老何其实并不大，也就三十多岁，挖煤加上风霜，显老，村里人干脆叫他老何。带着六岁的儿子小明，妻子生儿子那年，大出血，死了。
何勇在世的时候，他俩情同手足，老何经常和小明到何勇家蹭饭。
何勇死了以后，老何会抽空到菱子家，帮忙干些重活累活。
流言渐渐四起，说俩人勾搭成奸，说菱子妈没有男人就活不下去。
老何避了一段时间，可当他看到菱子妈吃力挑水浇田，菱子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的时候，他再也忍不住了，抢过扁担，把因干涸而裂开的田地浇个透。
然后拉起菱子的手，一起回家。
放下扁担，老何说：“菱子妈，如果你不嫌弃，嫁给我吧，我保证把菱子当亲闺女。”
两个苦命的人，相互取暖，两个破碎的家庭，合为一家，欢笑常在那个破落的小院飘荡。
【03】
老何果然把菱子当亲闺女疼，小明也疼菱子，哥妹俩一起在县城读书。
菱子聪慧机灵，成绩特别好，小明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好多次妹排第一，哥倒数第一。
初三那年，小明说：“爸妈，我不想念书了，想外出打工。菱子，你聪明，用功读书，我听说最好的大学是北京大学。”
菱子没吭声，看看沉默的父母，默默的帮哥哥收拾行李，看着哥哥登上南下的列车。
【04】
“我一定要救爸爸！”菱子拿起笔，把老何的事写下来。写到那年寒冬，菱子得了急性肾炎，全身浮肿。爸爸听说鲫鱼熬汤能治，就天天捕鱼。菱子好了，他却得了严重的肺炎，从此落下咳嗽的病根…..菱子潸然泪下，泣不成声。写完后，附上医院的诊断报告，菱子寄给了高三的班主任。
几天后的黄昏，菱子坐在门前的土墙边发呆，菱子的班主任来了，还有校长，还有一个地方日报的记者。
他们拍了几张照片，和老何聊了会，留下了几盒营养品就走了。
不久，地方日报“关注民生”栏目以《不是亲爸胜似亲爸》报道了，很多好心人捐了款。
【05】
陆陆续续收到了三万多的捐款，连同存折里的四万多，一共八万左右。
老何又一次咳血，住进老省城第一人民医院。
主治医生从胸片里抬起头，脸色凝重，眼睛扫过菱子兄妹：“两个月前不是让他住院治疗吗？支气管肺癌早期比较好治，现在已是中期，危险性大很多，你们是怎么搞的？”
菱子说：“医生，我爸瞒着我们。现在该怎么办，我们听您的！”小明也不断点头。
“先采用光动力治疗，控制病情之后，再安排手术切除。”几个专家会诊之后，把治疗方案告诉家属。
老何原本不愿手术，兄妹俩跟他推心置腹，菱子说如果爸不手术我就不读大学。老何只好同意。
【06】
三个疗程的光动力治疗下来，老何好多了，咳嗽少了，偶尔几声，也不再声嘶力竭，人也精神了，胃口也开了。
出院那天，主治大夫再三叮嘱家属，回去按时吃药，不要受凉，一个月后回来住院，准备手术。
妈妈对着医生卑微地笑，这个不到四十的女人，看起来像五十多岁。贫困就是一把刀，刀刀催人老。
他们仨都沉默了，钱呢？老何没保险，八万多只剩下三万二，肯定不够手术及后期治疗费用。
小明在家呆了两天，就回去上班，他要赚钱。
菱子还没开学，老何精神好的时候，他俩聊天，老何时常宠溺地刮她鼻子：“我闺女真俊！”
好多时候，菱子坐在门前的土墙上，眺望远处的山，她兜里有一封信，一个署名行者的人写来的。
行者说读了报道，他愿意帮她，末尾留了他的电话号码。
菱子骑单车，来到镇上，在公用电话亭，拨通了行者的电话，约好见面时间。
后记：
老何如期做了手术，术后恢复很好。
菱子走进北大，只是每个月有一个晚上，一辆黑色的凌志，会停在某个角落，搭她去陪那个行者。
为期四年！他俩秘密签下的协议。遇到贵人？还是交易？
换老何活命的机会，换自己求学的机会，值得吗？菱子不去想，她连泪也没有，每天拼命学习，等待合同到期的那一天，等待命运的转机。
无戒365挑战营第3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