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逆天改命,我命由我不由天,这些存在于玄幻小说里的励志鸡汤,在现实里,往往不堪一击。
车子房子妹子孩子,俗务缠身,好多人都有这种想法:我要是xx代,那该多好。
可惜,这不过是意淫。
今天介绍一位《神探狄仁杰》里比你的命运悲催多了的人,看看他的悲惨遭遇,命运惨无人道的安排,希望你能好点。
不调侃了,否则,又要有人怀疑我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了。其实我政治课代表。
言归正传。命运不公四个字,用在薛青麟(林永忠)身上,恰如其分。
即使后来他做了四品江州长史,一个人牵马漫步于五平浔阳江畔,回想起不堪回首的过往,依然还是很难释怀。
作为太宗旧将薛万彻子孙,袭爵三品轻车都尉的他,出生算不上多差,可也称不得好。
非要说,就是没落的贵族,狄仁杰评价说“不过是个三品轻车都尉”。混在富家子弟里,是被耻笑还得假装听不懂的那种。
比如:薛青麟,怡红院的小红说你上次的钱没给够,真的假的?
薛青麟:嘿嘿,嘿嘿,哪有此事,我不曾……
天生神力的他,没想如祖父那样驰骋沙场,而是寄居在黄国公家里,生儿育女,书童伴读,抹去将门之后的热血,他和普通举子没有分别,他就想老老实实的做个本分的读书人。
等当了官,就能换座像样的宅子,给女儿找个好人家,也就这样了,薛青麟这么想着,继续用功去了。
他勉强算衣食无忧吧,按照这样下去,他多半会平淡无奇的度过一生。
可老天不准备放过他。你想淡然此生,树欲静风不止。
官场风暴滚滚而来,武三思要他陷害他寄宿的黄国公李霭,薛青麟不欲卷入武家和李氏的政治斗争里,携家带口,仓惶出逃。
哪里没有纷争,我便去哪里,功名利禄,暂且作罢吧,这是他当时单纯的想法。
可抱着避祸想法的薛青麟,却遭遇了更大的灾祸。
刚出江州而至浔阳江,没有江湖经验的一家人,被以冯万春、赵富才为首的水匪截杀,除女儿和书童、自己,无一生还。
在冰凉的江水里醒来,看着还在幼年的、喊着妈妈的女儿,薛青麟咬牙出血——我要报仇!
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当然也是命运对一个文弱书生的残酷的安排。
可是,即使弄清了仇家——那些摇身一变成为州内大员的水匪,当然还有那个权势熏天的梁王武三思——薛青麟一介布衣,如何报仇呢?
唯有考取功名,让权力复仇权力。
不想卷入政治漩涡的他,最终没能逃离宿命的安排。
单纯也被仇恨蒙蔽,复仇成为了他唯一的夙愿,就是不再叫薛青麟,就是以林永忠的身份,就是女儿把自己当做魔鬼,他都要复仇。
官场屡屡碰壁,十年县令,可这又如何,只要能复仇,把从小跟着自己的书童送入敌营,把女儿的清白送给敌人,让自己名将之后变为妖魔黑斗篷,让江州的月夜染上血的颜色,那便如何?
只要复仇,他什么都可以舍弃。
他绝非没痛苦过,尤其是女儿进入平南侯府的夜里,也许他独自一人在妻子的遇难地点凭吊,终夜未眠。
为了复仇,我让孩子这么做,你也能理解吧。
处心积虑也是无可奈何,我不是当官的料,因为依然忍不住要为百姓做主,弹劾上官。我好没用!
不说武三思,就是那帮水匪也今非昔比了,朝中有人,皇帝宠幸,我只能靠我自己的铁锤,否则哪里去寻正义?
终于,机会来了。薛青麟椎杀了黄文越,椎杀了葛斌,椎杀了张贤拱、吴顺。他乱中取利,宰了罪魁赵富才,这些狗贼的鲜血,让薛青麟品味到了复仇的快感。
可是,唯一的女儿却因此“精神失常”,相依为命的爹爹成了魔鬼,到头来女儿不再认他。
复仇,他是被逼的啊,可复仇最终得到了什么?复仇真的错了吗?
虽然最后他升官了,可别忘了,他根本没开心起来,希望女儿原宥,女儿却离他而去,孤独终老,看来是他唯一的结果。
那问题来了,薛青麟该如何面对命运的种种不公?尤其是,他要如何面对强权?
他能改变命运吗?我认为,答案并不美好。
二
有人讲,人生是种选择,不同的选择造就不同的命运。
薛青麟也能不复仇啊,安逸的活着也可以啊,不盗取那封密信,也就不用送女入虎口了。
乍一听有理,你看,如燕选择了正义(元芳),便不再过刀头舔血的女杀手的日子;虎敬晖选择了正义(狄大人),临死前终于解脱了。
但薛青麟不一样,命运根本没给他选择。
逆天改命,不过是外人的一厢情愿。事情放到自己头上,什么都做不了。上面说过了,如果不复仇,那他真的是苟延残喘,真的是窝囊。
来看看命运的安排吧。
从出生,他是就薛万彻的后人,太宗旧将,被李家的人拉拢,被武家的人痛恨,一辈子必定卷入政治斗争。
想置身事外?没门。
武则天杀伐李姓宗嗣,于是武三思借题发挥,选中了在江州口碑很好的黄国公李霭为突破口,而薛青麟恰在黄国公府上,这样看如果武三思不做这样的选择,那薛青麟人生轨迹就会完全不同,就能逍遥世外了?
武三思:幼稚!我要为圣上株连的是姓李的,没有黄的还有蓝的绿的,太宗旧将的后人、寄居李府的薛青麟能逃脱的了?
薛青麟以为不得罪任何一方是选项,幼稚。朝臣斗争,可以不站队的人,是皇帝。
薛青麟参与构陷是死(赵富才等人),拒绝是死,即不构陷也不明着拒绝,选择逃跑,也一定会死。
试想,即使他的家人不被水匪所杀,梁王也绝不会放过知道构陷内幕的薛青麟,为保险起见,薛的家人,同样会被杀掉,至少发配充军之类。
再谈复仇。
不复仇,可能吗?当恶徒辱及母亲,作为儿子能不拔刀?更不必说灭门之仇、夺名之恨。
苟延残喘吗?假装一家老小没被杀死,那就生不如死,枉自为人。
可复仇,正常途径斗得过平南侯府吗?江州几任刺史弹劾薛青麟(赵富才)横行乡里、鱼肉百姓多次 ,还不是被压了下来。
何况薛青麟一小县令,人微言轻,官路不畅,弹劾对方造反,可能还得被反咬一口。造反这样的罪名,平南侯都能躲过,别的更不用指望了。
正当的复仇,需要的是极强的能力。狄仁杰说:“对付薛青麟(指赵富才)这种人,不单单要有胆量,还要有谋略,否则,非但无法杀掉他的嚣张气焰,反会陷自己于被动之中。”
如果说胆量,薛青麟因恨而生算有,毕竟可以举锤杀人,可谋略,差的远了。
他准备依靠合衙捕快与对方周璇,却不知道捕快们的畏惧心理还在,就是弹劾的流程这种事,他也没弄懂,还得元芳告诉他为何“之前遇到类似的事情都不了了之”。
薛青麟没有狄仁杰的谋略,他的地位地位,眼界狭隘,比不过元芳。
而且,这种能力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高的,你看,十年了,他还像个新人,面对前辈们的指点,才茅塞顿开。为官,他没遇到领路人。
于是乎,为了复仇,薛青麟只能依靠铁锤,靠原始的暴力,简单粗暴但有效。他处心积虑以牺牲家人为代价换来的复仇,那么残忍,对他女儿,也对他自己,可这就是现实。
是的,现实中的薛青麟无能,可是,狄仁杰有几个?李元芳、如燕有几个?面对来拆你家的庞大队伍,你怎么反抗,房子都得被拆。你卖煎饼的车说拉走就被拉走。
当然了,抗拆的不都是良民,卖煎饼的也不全是毫无过错,具体一件事可能有谁对谁错,但对于这一类事,除了搬出“时代背景”这类词,难以说清是非。
回到薛青麟,被逼杀人的他,能不能只杀人,不盗取密信?这样女儿的清白可保全。
可以,但一方面这样赵富才等人的奸谋不能被揭开,薛青麟声誉恢复不了,算不得完整的复仇。更重要的是,真正的仇人梁王武三思,就要逍遥法外了,对位高权重的梁王复仇,就是狄仁杰这样的宰辅都未必做得到,而薛青麟只能寄希望于那封包含肮脏的政治黑幕的信。
第二,公布假薛青麟(赵富才)的真面目,杀人后,朝廷要查的便是几个水匪的死,迫于舆论,极有可能不了了之,这样杀人的薛青麟也能够全身而退。所以密信很重要。
说了这么多,你觉得薛青麟还有别的选择吗?他一定会被卷入政治斗争,即使没死,命运的安排也依然残酷。
薛青麟的悲剧,在于他是个小人物,他的人生都被设计好了,或者说他就是殃及的池鱼,池鱼的反抗,注定血泪纵横。
在动乱的大背景里,个人的命运根本无法自己主宰。
他不是玄幻小说主角,没有那种不败的光环,这就是现实。而写出薛青麟这样一个人的《神探狄仁杰》,也是贴近现实的。
还是那句话,现实里,薛青麟的遭遇,搁谁头上,都难逆天改命。
三
不想洗白薛青麟,他如果凭借天生的神力跨上战马、驰骋疆场,也许同样会被李姓牵连,毕竟太宗旧将的后人的身份烙印在,但总好过柔柔弱弱的搞个阴谋,杀几个小角色而非敌酋来的让人舒心。
更不必说他确实是为了自己的计划,牺牲了女儿的幸福,作为父亲他不合格,他根本就不配当这个父亲。
有本事一切自己扛,自己复仇,说什么万不得已才将女儿牵连进来,非借口而何?至少在他心里是做出了权重的:复仇比女儿更重要。
但以上都是我们外人的希冀,是我们的强加,薛青麟是他自己,一个内心文弱的人。
而且,我们还是要正视他所处的环境和遭遇,其行可原、其情可悯,他抗争了,只是力量太小,选择暴力复仇这条不归路,我们也别硬怪他,他也是武李之争的牺牲品。
那个要给老婆买花、给女儿找个好人家的理想,不算奢求吧,可惜,命运真的不会放过他,对他,命运有着绝对的说服力。
他绝非好父亲,算不上优秀的将门之后,他懦弱怕事,他能力有限,但来五平前,去五平后,在江州长史任上,他都是个好官。
也别忘了,他当年可以构陷黄国公而发家,踏着恩人的鲜血做忘恩负义的小人,但他没有。送上门的富贵不要,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也是个善良的人。
杀死假薛青麟一伙,也算大快人心吧。
他是痛苦的,哪个父亲不怜惜女儿,他对女儿所做的事情,最终也让他失去了本来最该珍视的唯一的家人。
面对命运的无奈,谁都会有,别揪着不放了。毕竟,他也好,我们也好,都是凡人。
浔阳江汩汩而流,荡涤着历史和屈辱,世间再无薛青麟,他难以为这个名字正名,他改变不了薛青麟的命运,那就以林永忠的身份,做个好官吧。这未尝不好。(高看,头条号、企鹅号、微信公众号同步发表)
题外话:昨天发过了类似的,可隔靴搔痒,于是我再回头看来薛青麟,果然如胡适说的,进一步有一步的欢喜。于是成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