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是共学?
观影完毕,小组围坐一圈,胸怀话语无数,几欲喷涌而出,而这时,小组成员定慧第一时间谈到了失落。大家不禁好奇,为什么会失落?观影后大家多是感触,收获和共鸣,因此都迫不及待想要听听关于失落的故事。
定慧同学说到,如果共学一事就如同影片中所描述的那样,那么他们仍未触达更深处的东西,比如说日本人的集体潜意识是什么,日本人日常生活中的匠心是怎么来的,日本人的美学,和动漫产业的辉煌是如何成就的。带着这些疑问,他又重新阐述了问题:共学是什么?这样形式的学习就是共学了吗?
也许影片在刚开始有给过一个答案。一行人在看到了一栋日本老式建筑时,他们思考:为什么这户人家的门这么矮?几个人分别给出了不同的观点:可能是那时的日本人身材就是这么矮小;可能是因为屋里有重要的神要供奉,进门得低头弯腰以示敬意;可能是那时门窗的大小与税收有关系,门做小点可以少交点税。这个例子在一定程度上回答了我们,学习是如何发生的?那是空间,时间,对话所产生的一个场域。
到此,我的脑袋像是开了花,就像宇宙大爆炸片头动画那样,读过的书在脑海里迸出:禅的初心1,波西格纠结的良质2,帕金斯的生活即学习3,皮亚杰和维果斯基的建构主义4,斯坦诺维奇的三重心智模型5……
稍等,还是先别扯得太远,让我们把目光放回影片之上。
什么是张力?
影片里花了不少笔墨描述其中极具张力的一个小组,一开始他们意见各异难以统一,甚至闹得情绪爆发。一次次复盘迭代之后,他们花了不少时间建立起决策机制,终于成功协作,交出了一份优秀答卷。组员裴培说道,她会警惕影片里的冲突与悬念,因为在传播学里,冲突往往最能捉住注意力,从而让人忽略从张力到高光时刻中间的逻辑链条是否真的成立。
首先得说说什么是张力,这是群岛学员们的黑话之一,张力实际上就是冲突,但为什么要把冲突说成是张力呢?我理解群岛主创们意图弱化冲突中的二元对立:凡事非要论对错。而张力只是在说:我跟你在认知上有距离,而距离是可以通过沟通来拉近的。张力一词也成了群岛成员之间的一个模因6,代表了把冲突视作成长,矛盾化为共赢的理念。
无论如何,观众在看完这一段会轻易得出结论:张力充足的小组往往也是最成功的。事实上真的如此吗?带着裴培同学的质疑,我们继续讨论,嘉文说到事情的一体两面,有危也有机,但如何把危转变为机,则需要借助外力完成。我们可以找到一些证据支持张力,比如许多团队在最初组建时,会尽可能找到不同领域,不同背景,不同思维方式的人放在一起,让各种想法碰撞,以得到一个尽可能接近真实世界的图景。也有一些团队有着更高的共识,例如程序员团队,他们接到项目需求后,只管行动落地,而不会过于质疑需求本身是否正确。他们行动力极高,即使初始想法错了,他们也会用最快的速度跳进错误的坑里。这是目标制定与执行的问题,你大可以在目标制定时天马行空,而在目标执行时变得一往无前。
冲突越多会越成功吗?不一定,也许中间的转变涉及其他重要变量,这一点容后再表。
什么是犯错?
讨论继续进行,我们小组又聊到另一句众人皆有触动的话:只有一个你可以犯错误的地方,你才可以有真正的成长。允许犯错,在一个电子游戏里,可理解为容错率,意思是你可以在多大程度上允许用户犯错。这时你是游戏的缔造者,而用户是游戏玩家。容错率太低,游戏不好玩,人都喜欢自由或至少有自由的感觉。容错率太高,注意力难以聚焦,你根本不知道自己玩这个游戏的目的是什么。你可能会问,那大自然会容错吗?但大自然根本不在乎对错,而只在乎有用。这就如同霍金在《大设计》中所说基于模型的实在论一样,有时候我们采用一个思维模型而不是另一个,仅仅是因为更顺手,而不是因为这个模型更正确。
人脑摆脱不了思维模型的束缚,即便摆脱了,也是用另一个更高阶的模型来驾驭原来不好用的一个。这是学习的另一面,也是影片上常提到的另一个词——迭代。
第一次认识迭代还是在大学学习编程之时,那是指一个不断重复的过程,可理解为一组不断循环的步骤。而影片中的迭代除了循环的步骤之外,还有成员们在反思时所发生的自我指涉。自我指涉是那个指向你自身的箭头,就好像你用摄像机对着一块镜子在拍,镜头的输入和输出连接在了一块,你会在影片里看见一条无限延伸的走廊。就如同衔住尾巴的蛇,永不回头的莫比乌斯环,还有永远也倒不满的克莱因瓶7。
我们可以把从犯错到成长的过程,看作是迭代加反思。你既要持续走入思考→行动→反思的闭环中,也要通过反思来升级自我思维与认知。迭代与反思是游戏缔造者提前设置的机制,因此是被允许的,这个游戏并不是传统的只有A、B、C选项的文字角色扮演游戏,而是可以在此世界里任意创造的MineCraft。
视线之外
共学,张力,迭代,每一个点都可以再深入,再细化,化作一张张行动卡片。对话,共识,行动,团队在生长,有什么东西正在萌芽。现在我们回过头来,看看那些在常识以外有意思的东西。在影片背后,促成共学成员改变的重要因素是什么?群岛共学者跟我们又有什么区别?
这时,我们注意到两位鲜有出现在镜头前的面孔——顾远和周老师。两位老师在复盘会议上会引领反思,用提问的方式引导大家去思考。比如,当张力组在冲突时产生负面情绪时,组员往往会默认为这是不好的。这意味着当下的冲突,让他们难以意识到这也是成长的机会。同样的,当匠心组进展得过于顺利,团队气氛过于融洽,也会让他们看不清前进路上的其他可能。前者是选项太多,无法统一,团队目的也就无法收敛;后者则是选择太少,团队似乎一直在已有惯性中思考,而没有跳出原来的路径依赖。这时,两位老师,也是这次共学旅程中的教练,用“元”的思维帮助了共学者们。
当你了解整个共学活动里的角色,并尝试代入到其中去思考,你往往能发现更多。嘉文从影片一开始就站在了活动设计者的角度去看,会后他做了满满一张A4纸的笔记,列出了几十条后续的优化方案。我们也讨论到,如果想要复现类似的共学活动,甚至要做得更好,我们需要哪些关键的人物和资源,还有运作的模式等等。观影会发起人志文说到,除了影片本身能够带给我们共鸣之外,我们还要看到影片背后的事,那些没有摆到桌面上的东西,那是更深一层,也是更有价值的东西。你是选择做影片的消费者,还是影片的创造者呢?
结语
学习在窗外,他人即老师,世界是教材,这是群岛所倡导的社会化学习理念。然而同样的共学机制我们可以从更多不同的地方获取样本,比如开智学堂,慢学校,一起开工,github,v2ex 这些社区,还有像B612阅读星球,万物有灵等面向孩子的共学社区。这时,我又回到了开始的问题:学习是如何发生的?
禅者的初心里说道:写书法时应该像个初学者那样,全神贯注地去写,俨如是第一次发现你所要写的东西那般。我想,生活若能保持觉察,全神贯注地生活,俨如是第一次看到世界那般,那么学习也无处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