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文才

个性，之所以如此重要，一言以蔽之：没有人的个性的张扬发展，就没有社会的繁荣进步。对人的个性的理解与保护，是社会进步的必要条件。作为每一个生命个体，其个性对社会之重要，道理体现在文化进化的规律之中。

哈耶克认为，社会进步的本质，不是由什么人计划和设计出来的，而是文化进化的结果。

文化进化的思想，来自于生物进化理论；所以，要阐释清楚文化进化这一社会发展规律，有必要对生物进化理论进行简要地归纳。

进化论的主旨思想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物竞的前提是通过变异来优化自身，而后在自由竞争中接受自然的选择，适应自然环境者生存，反之，被淘汰。

这其中，“变异” 主要来自于基因突变，它本身是没有方向的，而且是偶然的。每一个个体的变异出新，是否为优化物种做出贡献，是由环境及其在环境自由竞争中能否获得显著优势这一结果来决定的。需要提醒的是，我们不能因为物种变异的偶然性而否认了它的价值，须知，没有这一“偶然”，物种的进化就不可能发生。而且，今天我们看到生命世界千姿百态，生机勃勃，正是无数“偶然”提供给我们的。何况，那生机的本身，早已将新异之变的机理机会藏在其中了。这生之“机”，在每一个春天的芽苞里孕育着，在基因链条的每一个碱基对中待命而变。

总之，每一个生命个体的变异更新是偶然的，但自然选择的规律是必然的；个体之变可以没有方向，但自然选择和发展的大趋势却是一定的。没有个体变异，就没有“进”化；让个体充分变异，不仅推动自然进化的进程，也让自然更加多元、丰富，而且保证了生态系统的稳定性。个体生命变异更新，是自然进化发展的源泉。

变异更新，求异求新，是天赋生命固有的个性品格。婴儿大都喜欢新异之物，幼童充满好奇之心，这正是个人个体个性中宝贵的品格，它为人类社会的未来取得进步提供了必要的准备和保障。

文化进化思想认为，社会的发展，同样遵循进化规律，它的文明和进步，是文化进化的结果；新思想，新科学，新技术，新产品，都是在文化进化过程中产生和发展的。其核心思想可以概括为：个体充分地求异创新，而后在社会上通过公平自由竞争接受选择，其中有利于社会进步者自然得到认可并被推崇和推广；这一过程让个体价值和社会价值获得了统一；人人创新，个个争先，为社会进步提供了不竭的动力与活力。

这就不难理解，个体个性的充分发挥，才是社会进步的前提和保证。我们知道，生物的进化中，正因为无数的个体变异没有方向，才保证了的自然选择与进化的正确方向；也因为无数的个体没有错过各自的偶然之变，才保证了自然必然不会不错过进化和发展的机会。我们对我们社会群体中的每一个人，也必须有这样的心胸。何况，他们有思想，有情感，有意志，有精神，是这个星球上最具求异创新能力的高贵的生命呢；正是这些，构成了他们的个性品格。

给每一个有个性的人以自由的空间，他们可以自由地思想，自由地表达，自由地争论，自由地尝试；可以做梦，可以发呆，可以神游。当个性可以自由舒展时，天性天赋的潜能就会自然地发挥出来，相应地思想、理论、技术成果和艺术作品便油然而生。自由给生命的这一过程带来快乐；而参与社会公平竞争与选择，则是自我与他人创新创造及其成果的最充分的交流，那是生命价值的确证和精神境界的升华。个体和集体，个人与社会，不再是不可和解的矛盾体，而是互相成全，共赢共荣的统一体。就如同自由地沐浴在光与风中的一片片叶子，它们的创造赋能于参天耸立的大树；而营养丰沛的大树可以更充分地伸展枝干，为叶子撑起更高远的天空；叶子有个性，树木有主张。

社会文明进步的动力之源，恰恰是来自于每一个个体充分地舒展其个性而发挥其特长，每个人做最好的自己，社会自然是最好的社会。这样的社会，不是一个或一群超人设计或计划出来的，而是保护每个个体之个性及其创造力并通过公平公正的竞争程序实现其价值的文化进化的结果。须知，每一个个体的头脑都拥有属于自己的知识和经验，都具有偶然间创造创新的可能性；尊重所有的个体，保护所有个人的个性思考，就等于让社会不错失几乎所有的机会并保持其生机与活力。任何个人或团体的知识和这样的社会相比，都是及其有限的，所以他或他们不具有为社会和个人生活提供不出错误的方案的能力。

因此，社会能做的，就是给每个个体平等地提供属于他自己的思想、言论和行动的空间；同时，保证自由竞争的公正性，没有公正，个性的创造力很快就会萎缩枯死，而被不平之气裹挟的个性及其能量，可能变为社会的破坏力。

个性如此之重要，没有它，就没有“进”化，更不见生“机”，文化与文明的生命力更难以持久。社会上，给个性以包容的空间，是制度的自信；学校里，给个性以充分的理解和期待，是教育的自信；这些，都是我们对未来自信的资本。

当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却能捍卫你说话的权利的时候，当我们看着孩子开心地胡说八道而能和他一起开心并在交流中智慧地引导和启发的时候，我们不仅是自信的，也是从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