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鸨子:“老板娘,您别介呀,咱们都是做生意的,您得多体谅咱们不是,这年头儿,混口饭吃都不容易呀……”
叶三娘厉声道:“你再不说我可真浇了!”
“得得,您息怒,在二楼东厢房……”
我坐起身,看着趴在桌上喝得不省人事的张日龙,摇头苦笑。
哐!
门被踢开了,叶三娘风风火火冲了进来,看到坐在床上的我和趴在桌上的张日龙,指着我骂道:“刘子安你个王八蛋,你,你气死我了!”
说着她操起桌上的酒壶朝我丢了过来。
我一矮身子躲开,拖拉着鞋走上前去抓住她正在拿酒盅的手:“三娘,别闹……”
叶三娘哼了一声,跺着脚忿忿道:“你干什么呢你!”
我夺下她手里的酒盅放在桌上:“这不跟他商量明天的事呢嘛……”
叶三娘接着跺脚:“怎么商量到床上去了!你,你气死我啦!”
我一边往外推她一边说:“他喝醉了,我在床上休息一会儿,正打算回去呢你就来了……”
第二天我和张日龙一人背着一筐黄瓜进了皇宫,胡总管看到我轻轻点点头:“放下东西跟我来一趟。”
上书房前的空地上仍旧布满了带刀侍卫和神机营的火枪侍卫。
见我来了,张庆略带意外:“刘公子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我想了想说:“恕我无礼,这事我只能跟肖皇妃说。”
张庆点点头:“嗯,也该如此,肖皇妃听说你被飞贼带走了,也是担心得紧,那你就随我来吧……”
他说此刻肖皇妃就在上书房大殿里,已经两天两夜没有离开了。
浮夸道人作法的第三天,因为有老骚协助的缘故,作法的日子从四十九天缩短到了七天。
这样一来,肖皇妃便打定主意守在上书房。
皇后死后,方帝一直没有立新皇后,肖皇妃既善良又聪明,做事更是尽心尽力,如果能够安然无恙的熬过这一关,方帝没有理由不封她为皇后了。
行过礼后我站起身,肖皇妃面色憔悴的看着我:“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我拱手:“托皇妃洪福……”
“那木休休跟你说什么了?”肖皇妃看起来是真的累了,没有心思绕弯子。
我看了一眼张庆。
肖皇妃摆手:“不妨事,张大人的忠心天地可鉴,现在已经到了这节骨眼上,便不用再瞒着他了。”
我把木休休的原话跟肖皇妃讲了一遍,肖皇妃眉头微蹙重复着:“她知道藏在皇宫里的那个满清遗患的奸细是谁了……她知道了……”
反复念叨了几遍,肖皇妃看着我:“你确定她没提名字?”
我:“草民怎么敢欺瞒肖皇妃……”
“她还说什么了?”
“还说我回去把这话告诉您,您就知道是谁了……”
肖皇妃猛地一瞪眼睛:“是他!”
我拱手弯腰,没有吱声。
片刻的沉默过后,肖皇妃叹口气:“这木休休当真是用心良苦,这一趟……”
肖皇妃对旁边的余公公说:“刘子安置生死于度外,这才把这消息带了回来,赏黄金百两,白银千两,赐金腰牌,以后他进宫谁都不能阻拦!”
余公公:“老奴遵旨……”
见我仍旧拱着手,余公公拖着唱腔:“还不快谢恩……”
我:“草民谢赏……”
肖皇妃疲倦地挥挥手:“退下吧,我累了……”
出了皇宫,我把两锭金元宝塞给余公公。
没想到余公公却惊恐地摆着手:“使不得使不得,刘公子折煞老奴了……”
我皱眉:“您这是唱的哪一出?”
余公公把元宝推回我怀里,凑在我耳边低声说:“肖皇妃过不多久就要当皇后了,咱们都是明眼人,现在您是肖皇妃眼前的大红人,杂家以后还要仰仗着您呢,这元宝您自己留着……”
我抓过他的手把元宝往他手里硬塞过去:“叫您拿着你就拿着,这是我给朋友的,俗话说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咱们这交情还用假客气吗?”
余公公眉毛一挑:“好!好一个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说着他把两锭元宝收进怀里,豪情万丈道:“您这朋友,我交定了!”
我把剩下的金银都丢进装黄瓜的框子里,冲他拱手:“余公公,小生告辞了,后会有期!”
余公公脸上堆笑:“后会有期,后会有期!”
回来的路上张日龙不解的问我:“你都干什么了,肖皇妃为什么赏给你那么多金银?”
我从袖子里掏出一锭金元宝递给他:“见者有份。”
张日龙接过元宝,龇牙咧嘴的咬了一下,兴奋道:“是真的!”
我哼了一声:“当然是真的……”
顿了顿,我接着说:“今天的事你谁都不能告诉,这是封口钱,要是你多嘴把这事给说出去了,到时候就算有再多银子也没命花了……”
张日龙不住的点头:“我知道我知道,你和余公公都称兄道弟了,我还没傻到到处张扬,你不让我说我就当这事没发生过。”
我学着余公公的口气:“你小子,上道儿……”
我真是搞不懂昨天晚上的事怎么一夜之间就传播开了,一路上我们遇见不少熟人,见到我们俩走在一起,都是一脸猎奇和惊讶:
“哟,刘公子,闲逛着玩儿呢?”
“刘公子,你真是咱们爷们儿的表率啊!”
“张日龙,叫刘公子给你买点腰子补补!”
“…………”
听着他们胡说八道,我恨不得从路边捡两坨马粪塞他们嘴里去!
一路听着冷嘲热讽,艰难地回到点心铺子。
点心已经卖完了,叶三娘沏好了茶坐在桌前慢悠悠的喝着,见我回来,又拿了个茶碗倒了一杯:“怎么样?”
我坐到桌前,端起茶碗喝了一口:“没怎么样,我把原话告诉肖皇妃了,她赏了我点黄白之物,然后又赐我一块金腰牌,说有了这个就可以随时进出皇宫了。”
叶三娘幽怨的瞪我一眼:“你现在已然成了肖皇妃眼前的红人,看来这点心铺子不呆也罢,一次就一百两黄金一千两白银,还弄了个什么随便进出皇宫的腰牌……”
眼看着她醋劲儿又上来了,我起身坐在她身边,凑过去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我身无分文沿街乞讨的时候是谁收留了我,还给我饱饭吃,给我地方住,我是那种忘恩负义的人吗?”
叶三娘脸色稍缓,但仍旧显得很不开心:“你记得就好……”
我:“我哪敢忘了,你是掌柜的,老板娘,从前是现在是,以后都是……”
叶三娘伸出指头戳了一下我的额头:“油嘴滑舌,不理你了!”
说罢她站起身去了后厨,片刻后端出一笼还冒着热气的蟹黄包放在桌上:“本来剩下的这笼包子我打算喂大黄(看后院的狗)的,看在你油嘴滑舌的份上,赏你了!”
我捏起一个包子:“谢赏了啊!”
“呸!”叶三娘红着脸啐了一口,“这东西本就是用来喂狗的,便宜你这没良心的东西了!”
四天后的早晨,老骚回到了店里,身后还跟着一对穿着怪异的青年男女。
“巫晟!”叶三娘看到他们,惊呼一声。
老骚身后的清瘦男子脸色苍白,却穿了一身奇异的黑袍。
男子微微一笑:“叶三娘,久违了……”
我转头看叶三娘。
叶三娘眉头微蹙:“你们怎么到中原来了?”
巫晟身旁的女子有些无奈:“萧然的身份被识破了……”
此言一出,我们都有些震惊。
坐定以后,巫晟缓缓开口:“神捕伉俪把萧然抓进宫以后,消息立刻就传到肖皇妃那儿,圣上和肖皇妃同萧然在天牢中彻夜长谈,第二天就制造了贼人劫狱萧然逃脱的假象,但不知道哪里出了纰漏,萧然的身份竟然暴露了,当时他并不知道这些,回到佟王府以后没几天就被下药化去了武功,囚禁了起来。我们知道以后去了一趟关外,无奈余孽们和倭人将囚禁萧然的监牢看守得铁桶一般,我们根本没机会下手,于是只得来京城搬救兵了。”
叶三娘:“那,国师有没有性命之虞?”
巫晟摇头:“他们暂时还不敢对萧然下手,毕竟他已经武功尽失,没有什么威胁了,余孽们看重的是他国师的身份,所以不会轻易动他。”
叶三娘稍稍放心:“那就好,你们见到圣上了吗?”
老骚插嘴:“我师弟刚刚收了坛,天子大概需要休息三天才行,这期间,除了肖皇妃,谁都不能接近。”
说完他又补充了一句:“连我和我师弟都不行。”
叶三娘想起还没跟我们介绍对方:
“巫晟、巫藜,和国师师承一门,当初我们叶家卷入宫廷斗争的时候全仗二位鼎力相助,一家人才得以逃出生天……”叶三娘说着摊开的手移到我面前,“这是刘子安,津浦人士,因为违了族训被赶出家门……”
巫晟点点头:“想必就是前些日子被虏去红绫山寨的那位刘公子了?”
我拱手:“惭愧惭愧……”
巫晟:“没有半点武功,却能在危难时刻挺身而出,最后还能全身而退回到京城,当真是胆识过人,巫晟佩服。”
我心虚道:“不敢。”
巫晟也不多话,转头看着雀雀:“阁下就是虚浮道人的徒弟叶小雀了?”
雀雀拱手:“正是在下。”
巫藜忽然开口:“好个清秀的少年。”
雀雀错愕:“啊?”
这时候我才注意到巫藜,这个面色同样苍白的少女从进门就一言不发的站在巫晟身后,不知不觉中我们都忽略了她的存在。
雀雀抬头看着她,片刻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啊,是你!”
巫藜微笑:“是的。”
巫晟有些无奈:“小藜,叙旧的话一会儿再说不迟……”
他接着对我说:“我听说前些日子肖皇妃赏了公子一块能够随意行走宫廷的金腰牌,明天可否带我进宫一趟。”
我:“可是现在圣上……”
巫晟摆手:“不用惊动圣上,能见到肖皇妃就可以了。”
第二天早晨,上书房。
肖皇妃满脸倦容:“你就是巫晟?”
巫晟施了一个奇怪的礼:“参见肖皇妃。”
肖皇妃:“国师被人化去武功囚禁在关外,这事我已经听说了,我还听说,你们前去营救,却没能冲进死牢?”
巫晟:“肖皇妃明鉴千里,吾兄妹随拼死冲击死牢,奈何倭人众多,杀了半个多时辰,仍不见半分减少,只得退了回来,无计可施之下,便来京城求皇上设法营救师弟。”
肖皇妃皱眉:“倭人已经到了关外?有多少?”
“启禀皇妃,我们抓了个舌头问过了,大概来了三百艘船,每艘可载倭人士兵一千人左右。”
“如此说来……”肖皇妃面露忧色,“便是三十万大军?”
“还不止……”巫晟摇头,“抓到的那个舌头说这只是一部分,在扶桑的海岸边,还泊有数百艘船,不知何时就会扬帆起航,奔咱们大明而来。”
肖皇妃忽然生气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我大明也不是任人欺负的!”
巫晟再次施礼:“肖皇妃息怒,不如今天就差人带我去军营,让我把倭人士兵打仗的习惯和擅长的武器、武技同将士们讲一下,今后打起仗来便能取敌之长补己之短……”
肖皇妃点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也好。”
接着她转头对余公公说:“传张庆。”
余公公扯着嗓子:“传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张庆~~~~~”
门外响起小太监的声音:“传御前一品带刀侍卫张庆~~~~~”
朔气寒铁,虎盔豹甲,枕戈待旦,红衣怒马。
校场上两队将士激战正酣,擂鼓声、喊杀声响彻天际。
大将军罗阙棠端坐在云台之上不动声色的看着校场上厮杀的人马,神色肃穆不怒自威。
一个银盔小将来到我们面前,拱手施礼:“巫先生,大将军有请!”
巫晟点点头对我说:“如此,还有劳刘公子等巫某一二刻。”
我笑道:“这般客气做什么,快随这位军爷去吧,我等你便是。”
又是一通战鼓擂响,校场方向再次传来滚雷般的喊杀声。
片刻后,鸣金声响起,将士们各自退回自己的阵营。
张庆若有所思:“如果只是对付余孽们,已经是游刃有余了,但倭人的武士可比猪尾巴厉害多了,还有火器,光靠这些,恐怕是要吃大亏的。”
我:“咱们也有火器啊……”
张庆摇头:“你有没有注意前些日子在上书房门口那些神机营的火枪侍卫,他们手里的火器比咱们大明铸造的厉害多了,西洋人进贡的这批火器,虽然还不是最好的,但却不输倭人……”
“是不是数量上……”
“没错,西洋人进贡的火器虽然厉害,但咱们神机营的火枪侍卫四个人才能分到一把,再有,弹药也不怎够用,每把火枪打十几次就把弹药用光了,这要是上了战场面对三十万倭人和十几万猪尾巴……”说着张庆叹口气,“这点火器聊胜于无啊。”
我:“那,要不要再找西洋人买一些?”
张庆接着叹气:“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西洋人进贡这批火器的时候锦帝曾经提出购买一些,却被那个叫什么卢西恩的使臣给拒绝了,后来这些火器就一直没怎么用过,只有北上征讨的队伍偶尔会带上一些。
“我还听大将军说,倭人有种铸铁大炮,比咱们的杀伤力大多了……要是这样上战场,咱们就是人数比倭人多个一两倍,也是不济的……”
张庆还没说完,忽然擂鼓声和炮声同时响起,另外两队将士高喊着朝对方冲去……
巫晟不知何时来到我身边:“刘公子,让你久等了。”
我转头:“啊,无妨,无妨,再看会儿无妨。”
张庆问巫晟:“你都跟大将军说了?”
巫晟:“嗯,等下我要带一队火枪侍卫和咱们的将士操练一番……”
银盔小将走过来:“大将军有请张大人和刘公子上云台观战!”
站在云台上看着巫晟如诸葛武侯般端坐在小木车上,手里多了一把碧油油的长剑。
巫晟身后的火枪侍卫人手一把手弩,每把弩配了大概十发去了箭头的弩箭。
弩箭的前端绑着拇指大小的石灰包,一旦击中目标纸包会因撞击而破碎,里面的石灰就会溅出来。
被弩箭击中后的士兵就相当于被杀死,失去继续战斗的资格,必须立刻退到校场外。
一百名手弩兵,对阵五百名长枪兵……
我低声问那位银盔小将:“手弩兵怎么才算被杀死?”
银枪小将眯着眼睛:“长枪兵拿的木棒顶端也有石灰包……”
往前跑了一段路,巫晟手里长剑一挥,队伍停下,最前面的二十多个士兵半跪在地上,架起手弩瞄准朝他们冲过来的长枪兵。
弩箭如飞蝗般朝长枪兵阵营飞去,粉尘翻飞,一大批长枪兵灰头土脸的开始往校场外撤退。
一波弩箭过后,指挥长枪兵的小将怒吼一声:“上!”
长枪兵齐声呐喊,加速朝手弩兵冲去。
后面的手弩兵整齐划一的抬起手中的弩,七八十支弩箭同时朝长枪兵阵营飞去。
长枪兵大乱,漫天的石灰粉遮蔽了他们的视线,整个队伍前进的速度顿时慢了下来。
巫晟再次挥动长剑,手弩兵同时丢掉手弩,换上未开刃的短剑朝长枪兵发起冲锋。
毫无悬念,一百名手弩兵将五百名长枪兵的阵型完全打乱,混战片刻,大将军举起右手,身旁的银盔小将下令鸣金。
大获全胜后,巫晟回到云台上。
大将军若有所思:“一百人,轻而易举就冲散了五百人的阵型,这要是换了火枪,恐怕连短兵相接的机会都不会有了……”
说着他站起身,转头看着身后迎风招展的帅旗:“巫先生,咱们的工匠造出的火器跟倭人相比,真的差了很远吗?”
巫晟:“就像是用木棒对阵长矛。”
大将军眉头拧成疙瘩:“那,这仗是不是没得打了?”
巫晟微笑:“倒也未必,今夜我就在这校场外起九龙高塔,为天子祈福,若能一蹴而就,便会有臂助前来。”
大将军指着校场外的空地:“便是这校场之外?”
巫晟点头。
大将军嗯了一声,像是下了很大决心:“巫先生的事末将不便多询问,如需人手,尽管直言,末将必鼎力相助!”
“那再好不过……”巫晟道,“烦请大将军播一千兵勇与巫某。”
已是夜凉如水,银盔小将差人抱来两件长袍给我和巫晟。
仰望着头顶那片星汉灿烂,巫晟若有所思道:“刘先生,你们汉人,颇为奇怪啊。”
我把长袍往身上一披:“哪里奇怪了?”
“在满人未离开之前,你们中的很多人都成了他们治下的顺民,偏偏就因为敬帝和木老元帅他们几万人起兵伐清,整个民族的血性又被激发出来,原本我们巫家派萧然来给敬帝当老师也只是出于感恩崇祯皇帝当初帮过我们的祖先逃过劫难,却没人认定你们汉人能光复大明……”巫晟眼睛里折射着熠熠星辉,“敬帝赶走满族人的时候,我才对你们汉人彻底刮目相看,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完全可以用其他的办法救萧然出来,至于大明和满清还有倭人谁来主宰这片锦绣山河,跟我们巫族是没有关系的……”
说着他低头,面带微笑的看着校场外那块被整平的地面和一千名原地休息的士兵:“无论是谁当了权,我们巫族都不会受影响,我留下来是因为敬佩敬帝、锦帝和方帝,还有肖皇妃,不希望这么一个应天道、顺民意的王朝为蛮夷所据……”
我笑了笑:“其实我倒没那么伟大,也没那么广阔的眼界,我只是不希望我在乎的人为战火所累……”
“你很喜欢叶三娘?”巫晟转头看我。
“嗯,当初我流落街头的时候她收留了我,虽然名义上我是店里的伙计,但她从没把我当伙计使唤过,这几次我遇险,她都担心得很,便是这份恩情,我这辈子也还不上了。”
几颗流星先后划过天际,巫晟深吸一口气:“时候到了,该起塔了……”
说完他迈开步子朝空地走去。
一千名士兵忙活了三个多时辰,空地被夯得平平整整,连块小石头都找不到。
不过……
站在空地边缘我把心中的疑问抛了出来:“铸塔的材料呢?”
巫晟微笑:“已经准备好了……”
说完他抽出那把碧油油的长剑,跳起了奇怪的舞蹈。
铜铃声响起,巫藜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一阵铜铃声过后,巫藜缥缈的歌声在夜色中传播开来。
那是种听了以后让人汗毛倒竖的歌声,凄凉中透着诡异,婉转中夹着悲伤,悠扬中透着空灵。
像是听到丈夫战死沙场噩耗的孀妇在深夜里悲伤的呜咽;像是大战过后从尸体堆里苏醒过来发现就自己还活着的士兵无助的呼喊;像是被猎人打断了双腿匍匐在雪窝里待毙的孤狼临死前不甘的嚎叫……
兄妹俩苍白的脸渐渐变得红润了,脸上的表情也丰富起来。
除却这歌声和铜铃声,世间的其他声音似乎都消失了,在场的所有人都定定的看着巫晟的奇怪舞蹈。
忽然,铜铃声停下,地面震动,隆隆声响如惊雷滚动,空地上方的天空中不知何时盘踞了一大群乌鸦。
巫藜从怀中取出一把金灿灿的珠子朝空地上洒去。
鸦群中爆发出一阵啼叫,紧接着所有的乌鸦都朝地面俯冲而去。
转瞬间,巫晟就被鸦群包围。
但他似乎对鸦群的到来毫无知觉,或者说毫不在乎。
巫晟继续舞剑,鸦群化作漫天纷飞的血雨。
乌鸦们惨叫着被切碎了身体,殷红的血落在巫晟苍白的脸上,剩下活着的乌鸦仍旧不肯逃离正在收割它们生命的黑袍人,反而围绕着他上下翻飞。
很快,最后一只乌鸦也哀啼一声扑落在地上。
数不清的耀眼金光忽然刺破被鲜血染红的泥土,直指苍穹。
隆隆声再次响起,巫藜唱着更加诡异凄婉的歌谣走到巫晟身边,身上黑袍无风自鼓。
烈风吹起,散落一地的乌鸦尸体随风滚动,破碎的羽毛脱落下来,化成一道黑色旋风将两人包围起来。
旋风越升越高,渐渐地演出九条黑龙的形状。
惊雷响起,旋风停止,羽毛纷纷扬扬飘洒下来,巫晟和巫藜面前的地面微微隆起。
两人缓步走了回来,站在我们身边。
银盔小将抱拳:“巫先生,这……”
巫晟刚要开口,肩膀猛地一耸,一缕鲜血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我:“巫先生……”
巫晟摆手:“不妨事,九龙塔成矣……”
说着他冲银盔小将施礼:“有劳各位守护至卯时,此塔一成,可保大明江山根基永固……”
银盔小将:“有劳巫先生!”
巫藜扶着巫晟:“我兄妹暂行告退,不知将军能否安置个僻静之处?”
小将:“末将这就去安排,请随我来!”
巫晟看看我:“多谢刘公子了陪伴……”
我忙施礼:“巫先生客气,刘某……未能帮到巫先生分毫,惭愧得紧。”
巫晟走后,空地上的泥土被拱破,九龙高塔的塔尖慢慢顶了出来。
如巫晟所言,卯时刚到,九龙高塔最下面的一层也冒了出来,一道金光闪烁的塔门缓缓打开。
门内是一尊龙王雕像,香桌、蒲团、瓜果供品一应俱全。
片刻后余公公携着就来了,我们下跪接旨。
余公公朗声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九龙宝塔已成,诸爱卿居功至伟,巫晟封国师,杜云等一干将士各有封赏,刘子安、巫藜亦有赏赐。钦此~~”
“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领了赏,余公公说国师大概要闭关半个月,浮夸道人的七星法坛也已经收坛了,方帝的阳寿顺利的延续了二十年,但作法结束后浮夸道人也因七天七夜不休不眠不饮不食的作法而倒下了。
“用过午膳以后,刘公子便可回去了,肖皇妃说会派人暗中保护你们,直至大军出征。”余公公抹着额头上的汗珠,“这几天可把杂家给累坏了……”
“余公公辛苦。”我笑着施礼。
余公公摆手:“不辛苦不辛苦,有幸为主子效力,都是本分,谈不上辛苦。”
门外小太监扯着嗓子:“肖皇妃到~~~~~~”
…………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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