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 | 左邻右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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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晚花和王顺是一巷之隔的邻居。何晚花二十七八岁,三年前死了丈夫,与一个七岁大的女儿同住。王顺与何晚花年龄相仿,至今未婚,与瘫痪在床的瞎眼老爹苦挨光景。两人一个是鰥夫,一个是寡妇,当两人遇到一起时,她们(他们)都会感到脸红心跳,失之自然失之从容。王顺心理更为复杂,很想见到晚花可又害怕见到她,有好几次在村道上与晚花即将迎面相遇他却绕道而行躲开了。晚花疑为王顺厌恶嫌弃自己,心中的自尊受到了伤害,不免有些怨气。其实两人心中都装着对方、倾慕对方,只是没有勇气冲破世俗的藩篱和羞涩的心理障碍,缺了一点心有灵犀一点通,不知对方也是倾慕着自己,于是在彼此互相暗恋中多了几分不理解和怨恨,再加上两人为了躲避异样关注的目光和流言蜚语,于是在抬头不见低头见的邻里关系中不断生发跌宕起伏的碰撞冲突。

王顺正沉浸在香甜的睡梦中,被何晚花尖厉的咒骂声吵醒。三月天的清早正是春眠不觉晓,晨睡最美妙的时节,王顺被搅了好觉一点也不气恼,反而亢奋地豁开被子坐起来,细听晚花的骂语。很快他就听清了何晚花是在骂谁偷吃了她家的鸡,接着他听出何晚花骂语里的针对性:“你偷吃了我的鸡,你不得好死……我的鸡就在家前屋后觅食,是谁偷吃了,我心有数,你别当我不知道。你偷吃了我的鸡,你今生娶不到老婆,你来世还是娶不到老婆,你这辈子绝户你下辈子还绝户。”王顺想这不是在骂自己吗?这个女人怎么怀疑上自己是偷鸡贼?委屈、怨恨、恼火、不解混合一起在心里搅拌,他有股冲动想出去找她理论,当面锣对面鼓澄清事实。可转而一想这么出去招腔非但不能澄清事实反倒坐实所谓的事实。他强按心中怒火没让自己冲过去。

王顺反思究竟自己哪一点让这个女人怀疑自己偷了她的鸡?自己从小到大都是老老实实规规矩矩的,从小没有摸过人家一个瓜一个枣,长大了更不曾有过拿人家一针一线,他是什么样的人,她何寡妇难道不清楚吗?她可是和自己是在同一个村里长大的。是不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她借题发挥来骂自己。这么一想他认定何晚花根本没有丢鸡,纯粹是她捏造丢鸡事实来骂他王顺的。

王顺越想越气,终于火山爆发冲到晚花面前,目龇欲裂地嘶吼道:“你骂谁?谁偷了你的鸡,你把话说清楚了!”

其实事实并非王顺想的那样,何晚花确实丢了一只鸡,她也根本没有怀疑是王顺偷去的,她开始骂的是偷鸡贼,可是骂着骂着不知怎么脑海里浮现了王顺的形象;王顺和她即将相遇却绕道而行躲着她的情形。她口中骂偷鸡贼心中想着王顺,不知不觉由骂偷鸡贼变成了骂王顺。王顺突然冲到她面前喝问,她这才醒悟自己的骂跑偏了,竭力争辩道:“我没指名道姓骂你王顺,你招什么腔。”

王顺气恼质问:“什么今生娶不到老婆,来生还娶不到老婆。这话分明是在骂我,孬子也能听出来。”

晚花的语气柔和下来,“谁说你今生娶不到老婆,我可从来没有量视你娶不到老婆,这是你自己认为的。”

王顺无言以对,悻悻走回院里,愤然关上院门。

晚花望着被堵气关上的大门,默然出神了许久才转身回屋。

三月是雨水季节,晴天朗朗的天气突然一阵风起,乌云翻滚,眼看大雨将至,王顺跑到平房顶上收起晾衣绳上的衣裤和被单,见晚花家墙头拐角上晾晒着一匾子糯米粉,雪白的糯米粉被风吹扬起来像一缕缕白烟飘散而逝。王顺赶紧下楼把衣裤甩进屋里,拎起板凳来到晚花家院墙的拐角,放下凳子踏上去,迎着风势把被单蒙盖到匾子上,双手抓紧匾沿把它端了下来。见晚花家门锁着,犹豫纠结了一下,便不再顾虑何晚花会不会怀疑自己偷搲匾子里的糯米粉,毅然将匾子端进自己的家里,胸怀坦荡无鬼无畏。王顺刚把匾子端进屋放到桌子上,大雨就倾盆而下。

起风的时候,何晚花正在地里点玉米,她扛起锄头急忙往家跑,跑到中途大雨已把她淋成了落汤鸡,心想这下子遭了,一匾子糯米粉成了一匾子糊糊了。她上气不接下气跑到家大雨已停歇了,望向墙头,匾子不在了,空余担匾子的竹笆。比匾子轻巧的竹笆还担在墙上,证明了匾子不是被风吹走的,肯定是被好心的邻居端家了,她走向云嫂家,问问是不是她。刚到云嫂家门口,正巧云嫂从屋里出来,见晚花淋成落汤鸡,关切地说:“看你都淋湿透了,还不快回家换干衣服,小心感冒。”

晚花见云嫂没提糯米粉的事,知道匾子不是她端家的,她丢下一句话,“没那么娇气。”就向二大娘家走去。

何晚花的湿衣服裹贴在身上,身姿显得更加窈窕迷人:坚挺耸立的胸更加坚挺耸立,微风拂柳的腰更似风拂柳条,浑圆凸翘的臀更加浑圆凸翘。云嫂赞美说:“花妹的身材真好,魔鬼火辣!”

晚花回首淡然一笑,“难道我只是身材好吗?”

其实晚花不仅身材好,五官生得也精致好看。

云嫂连忙说:“不光身材好,脸长得也好看。”

云嫂夸完后接着又调侃了一句,“可惜浪费了。”

晚花这次没说话,狠狠看了云嫂一眼,继续向二大娘家走去。

云嫂紧走几步赶上晚花,“说正经的,你上次骂鸡可有点过分,当时我很想出来说道你几句。你说王顺那小子是那种偷鸡摸狗的人吗?”

“我心里没怀疑鸡是他偷的,嘴上也没说是他偷的,是他多心了。”

“你那么骂,他能不多心吗?”

晚花的脸上有些愧悔的神色,“唉……我当时不骂就好了,我家那只芦花鸡可能是遭遇了黄鼠狼,我这几天有好几次看到黄鼠狼在草棵里乱蹿。”

“我家作天也少了一只鸡,我要骂,我家那口子说再找找。结果我在屋后草棵里发现一摊鸡毛,整只鸡被黄鼠狼吃得只剩下一个鸡头和两个鸡爪子。”

云嫂说着一摆手,“不说黄鼠狼和鸡的事,说说你和王顺的事。”

晚花神情一怔,“不就是和他吵了两句,我和他还有什么事?”

云嫂故意戏谑反问:“你寡他鰥,你俩不该有点事?”

一朵红云飘落到晚花的脸上,“去你的,又要胡扯!”

云嫂收敛了调侃玩笑的腔调,一脸端肃,“王顺那小子生得浓眉大眼,虽然黑了一点,但也不显丑,人老实可靠,我和二大娘私下议论过你们。如果你不嫌他有个瘫痪在床的瞎眼老爹,我们给你俩穿针引线作个媒,你看怎么样?”

晚花说:“人家看不上我。”

云嫂问:“你怎么知道他看不上你?”

晚花轻言低语道:“他每次遇到我都是躲着我走,像是躲瘟神似的,又像是怕招上晦气。”

云嫂大笑:“我的傻妹妹,他正是看上你了才躲着你走,你是过来人,这点都不懂,太单纯了。”

晚花垂下了头,“如果是那样的,那就由你和二大娘作主。”

云嫂欢喜一拍掌,“我这去邀二大娘一同到王顺家去,你快回家换上干衣,在家静候佳音。”

王顺见晚花家的门打开了,急切想把匾子送过去,转而又纠结犹豫起来:她是不是还记着上次吵架的仇?我去了她会不会 给我脸色看?她会不会怕流言蜚语而讨厌一个男人到她家里?王顺正犯难,二大娘和云嫂来了。他疑为是晚花为了避嫌不愿和他单独接触而求二大娘和云嫂来讨要糯米粉,王顺心里失落低沉,但他还是热情地招呼了二大娘和云嫂:“二大娘,云嫂,你们来了。是晚花叫你们来的吧,看来好事做不得。”

二大娘和云嫂不明就里,被说得云里雾里。

王顺继续埋怨说:“她上次冤枉我,把我骂了一顿,我不记她的仇,刚才下大雨,她人不在家,我把她晒的糯米粉收到我家里了,她怕招嫌疑不肯一个人来端,叫你们过来抬,可她人也该跟过来打一声招呼说一声谢谢,挺精灵的一个人一点人情世故也不讲。”

二大娘和云嫂听了王顺的埋怨这才明白是怎么回事。云嫂快人快语:“叫她怎么谢你?投怀送抱?还是以身相许?大男人小肚鸡肠的!”

二大娘温言柔语:“顺子,我们可不是晚花叫来的,你说好事不能做,我们就是来做好事的,是来给你说媳妇的。你看晚花怎么样,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细皮嫩肉的,虽然嫁过人生过孩子,可一点也不逊色大姑娘,把她说给你做媳妇你可愿意?”

王顺一时慌乱了,竟然不知所措,半晌才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如鸡鹐碎米,“我愿意我愿意。”

二大娘和云嫂告别时,王顺央求两人把匾子抬到晚花家。二大娘脸色一沉,一反刚才的温和态度,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味道下命令似的说:“自己端过去!”

王顺端起匾子就要往晚花家去,云嫂估计晚花可能还在洗澡换衣服,忙拦住:“看你急的,等一会。”

当晚花家那只丢失的芦花鸡带着一窝小鸡仔从废弃的柴房里出来时,它们的主人又多了两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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