共生关系

  生物畸变就生成了连体婴儿,如果世界畸变了呢?

                    一

  昏暗的房间中弥漫着浓浓的血腥味,一个女人高高举起斧头,狠狠砍向另一个女人,仔细看过去,那其实是一具鲜血淋漓的女尸,他坐靠在衣柜与墙壁形成的夹角处,脑袋已经被砍得看不出原样,红红白白的软体组织顺着稀烂的脸流下,款式简单的T恤被血染成深红,下摆倒还能看到原本的白色,不过随着女人一斧一斧不停歇的砍伐,那圈白也会被血色覆盖。

  从头至尾,女尸都放松地靠在夹角,随着砍伐的力道向下滑落,手臂摆在身侧,似乎从未试图蜷缩着护住头部或反抗女人的暴行。


  一声尖叫震醒了深夜。

  纯白开了灯靠在床头,裹着被子瑟瑟发抖,目光在房间四处查探,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受到惊吓。

  纯白还记得梦中她对生命的漠视,甚至对血肉模糊的尸体的惧怕都没有,只是一种执念,砍碎尸体的执念,这执念支配着身体不知疲倦的碎尸,直到尸体变成地上一滩血水、碎骨和碎肉混杂着的肉糜,她才停下动作,回归现实,恐惧降临,被这疯狂的梦境逼得失声尖叫。

  

  清晨,纯白拉开窗帘,看着渐渐亮起来的天空平复了些许心情,那浓郁到吸气都能吸入血液的腥味还在脑子里根植不去,纯白快步跑去洗手间,趴在马桶上干呕。

  洗漱过后,纯白收拾好出门上班,身为社畜,哪有被噩梦吓得旷工的资格,只是纯白没发现她的床下躺着一具女尸,直勾勾地盯着纯白枕头下方的床板。

  

                二

  纯白将碎尸均匀涂抹在早已刻画好的阵法上,液体混合着固体顺着刻痕缓缓渗透,直到能量吸收殆尽,只留下了红褐色的干涸血痕。

  这是成功了吗?

  纯白有些不敢相信,事情进行得太过顺利,反倒变得患得患失。

  

  忙碌一天的纯白回到家,倒在沙发上没力气动弹,休息不足又用脑过度,精力实在是透支了。

  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脚步声向她靠近,半睁开眼,碎成渣又堆积而成的双腿,每一步都从肉中挤出血液,按脚掌的形状积成一滩。

  纯白下意识缩在沙发一角,这超现实的画面让她觉得荒谬又不得不眼见为实。看着人形碎肉湘潭一步步走来,声带僵硬得让她发不出一点声音。

  

  碎尸停在沙发前向前倾斜,刹那间分崩离析,每一块碎骨碎肉都有意识般深入纯白的口鼻,每次吸气都吞咽进更多血肉,每次呼气也阻止不了异物的入侵。好在惊恐之中注意不到比梦中更浓郁的血腥气,五感之中少了嗅觉的刺激,好歹缓解了一份绝望。

  满眼的血色,粘稠的触感,腥臭的骨肉,碎尸和自己身体内壁的细微摩擦声。有力也无处使,手抹脚蹬也除不尽满身的污秽,纯白眼球渐渐突出,血丝布满眼白,她死得悄无声息,瞪着惊恐的双眼,怀疑昨天的噩梦还未结束。

  碎尸终于没有了动静,一半被纯白吞咽入肚,一半散落在尸体周围。

  

                    三

  泡在浴缸里搓洗血污的纯白双臂无力垂落,向后倒靠在墙壁,突然没了生息。

  

  死者路任,女,26岁,上海人,2✘✘✘年✘月✘日在上海市✘✘小区服用安眠药自杀。

  死者纯白,女,27岁,河北人,2✘✘✘年✘月✘+1日在北京市✘✘小区窒息死亡,体内和尸体周围有人体碎肉、碎骨散落,床下有大滩血迹和爬行痕迹,血脚印从床边开始,到沙发处消失。经确认碎尸与成人分量等同,且与死者路任DNA一致,但死者路任尸身完整。经调查,两名死者生前互不相识,人际关系无重合。死者纯白家未出现第3种痕迹。

  

  纯白疑案被列为绝密档案,除了特定群体,无人知晓两起案件的详情,只留下一个个怪力乱神的都市传说。

  

            四、纯白前传

  纯白和路任都是北漂族,因租房相识,合租在一间老旧出租房内。

  一天,纯白在二手书店内淘到了一本厚厚的笔记本,外壳破烂,纸张泛黄,随手一翻,里面画满了各种各样的阵法,还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像极了小说中描写的古早流传下来的魔法笔记。

  

  ✘年✘月✘日

  我梦到我在另一个城市做着另一份工作,家庭和睦,幸福美满,哪像现在,妻离子散,工作不顺,如果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切都会不一样。

  ……

  ✘年✘月✘日

  天天梦到自己家庭事业双丰收,情境又那么真实,这样的美梦都快把我麻痹了。

  ……

  ✘年✘月✘日

  ✘✘✘过劳死了,醒来翻群消息,他竟然真死了,这是预言梦吗?

  ……

  ✘年✘月✘日

  ✘✘✘死了,梦中的✘✘✘也死了,艹!别告诉我这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

  ✘年✘月✘日

  我杀死了✘✘,现实里我们并不认识,没人会怀疑到我,就看梦里“我”的同事会不会死了。

  ✘年✘月✘+1日

  艹!他猝死了,这TM到底是怎么回事?

  ……

  ✘年✘月✘日

  ……所以我推测,我的世界和那个世界是平行世界,但是共生的关系,两体一命,无论谁死了,另一个世界的“自己”就会“陪葬”!我绝不要受制于人,我要斩断这共生!

  

  笔记主人否定了一个又一个实验,用人命垒出了一份正确答案:

  ……在阵法中刻画出两个姓名和生辰八字,把血肉涂上阵法,以生命为能量,切断我们之间的生命联系!

  成功了!充能成功!我们之间的联系终于割裂开了!

  

  纯白翻看完笔记中写明的证据,三观被推倒重塑。

  她拿着笔记本跟室友路任分享了全新的世界观,可路任并不相信,只是对世界观本身兴致高昂“作者想象力太丰富了吧,这完全可以拍成科技大片啊!有一个人真正做到了和我同生共死,虽然那个人本质上也是自己,但还是很浪漫啊。”

  “你不要把他当幻想小说啊,我觉得这就是现实,做梦会有那么真实的体验吗?甚至有植物人的梦境长达几年,情节连贯有逻辑,所有细节都呈现出来,这根本不是梦,这完全就是跟另一个世界的自己串联了!”纯白激动得难以抑制,音量拔高。

  “小白这件事完全无法证伪,网上的故事怎么能当真,为了博眼球什么都能编出来,就算是真的,可能是植物人脑功能出现了异变,你别信以为真,难道还为这种虚无缥缈的事杀人,只为阻止所谓的共生关系吗?”路任完全不相信笔记上的证据,更不会为一个幻想剥夺他们的生命。

  “如果这是真的呢?如果这是真的,另一个你死了,你也会莫名其妙的死掉?”纯白无法用科学说服她,但也无法让自己把这当成一个故事一笑了之,她希望有个人能支持自己,人命关天的事情,她不想猝死,也不想背负如此沉重的真相。

  “就算是真的,哪那么容易死,绝大多数人还是寿终正寝,活到年老,你怎么不认为是自己先死连累了别人呢?别想这些了,细思才会极恐,快去休息吧,明天该上班了,努力工作!这才是现实。”路任不想浪费时间在纠结故事真假,躲回了房间。

  纯白呆坐在沙发上,心里乱糟糟的,太多想法却无处诉说,知道了一个秘密,却活得更加沉重。

  第二天早上,纯白起床洗漱,一晚上的辗转难眠,她终于决定放下,就当从未看过那本笔记,死亡虽然无法回避,但她不会是意外身亡的倒霉鬼,她也不会。


   工作一天后的休闲时刻,纯白和路任坐在沙发上,边刷手机边闲聊。

  “昨天做了个好压抑的梦,混得还挺惨的,不停的写日记诅咒别人,特别是那个室友,似乎被她霸凌了,写了好多虐杀计划要弄死她,梦境太清晰了,日记内容都记得一清二楚,一醒来觉得那股恨意让我胆战心惊。”

    路任随口一说,但听者有意,纯白玩笑般试探:“我可没欺负你啊,怎么突然做这种梦了?

    “公司里总会欺负新来的吧,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昨天你不是还说平行世界啊,另一个世界的你可能就是个施暴者呢?霸凌我这个小白兔。”路装出一种纯洁无辜的表情,可怜兮兮的看着纯白。

    路任的一句玩笑坚定了纯白的心思,下意识转移话题,帕路任突然醒悟,心不在焉地敷衍着。

    又是一个不眠夜,纯白越想越怕,一闭眼就是另一个世界的自己被路任杀死,自己也死于非命,被安个猝死的死因,挣扎了一晚,她决定先下手为强,路任死了,那个世界的自己就不会死了。

    纯白请了几天假,在路任面前假装出门上班,接着返回出祖房研究阵法。几天后,纯白在房间地面复刻好阵法,献祭行动分秒必争的开始了。

    路任患有失眠症,常需服用安眠药才能睡着,纯白轻松偷到安眠药加倍放进了饮料中,等到路任睡死过去,纯白将她拖到了自己房间。

  “对不起路任,我不想死,我不杀你,你就会把我害死的。”

    纯白眼神狂热,向路任举起了斧头。但她不知道,就在几秒前,路任已经失去了生息。

                路任番外

  在人生的岔路口,她们做出了不同的选择。

  

  22岁的路任在毕业后去了北京,进了一家不错的公司,在公司附近找了些合租房,就这样认识了纯白。

  平凡的人生本该平淡的继续,但26岁的她被室友下药,在被碎尸前死于猝死,碎尸后,又被阵法传送到了平行世界,尸变后杀死那个世界的纯白。

  

  22岁的路任在毕业后经父母的劝说下回到上海,精挑细选后进入了一家公司,却惨遭职场霸凌,身性胆小的她不敢反抗。回到宿舍还被室友兼上级辱骂,生活和工作上的双重压力使她疲惫不堪,精神向崩溃边缘疯狂迈进。

  一天室友翻出了她的日记,上面满满都是她对室友和同事的诅咒,甚至还有对室友的虐杀幻想。室友把她的日记拍照发到了工作群中,要求路任从宿舍中搬出,她不敢跟杀人狂同住。

  不堪压力,路任当天服安眠药自杀。

  

        “魔法笔记”主人外传

  一直到死亡的前一秒,岳峰还是不甘心的,自己花费了大量精力,甚至不惜手染鲜血,最终却为他人做嫁衣裳。

  

  实验成功后,岳峰最后一次转移地点,打算在A市定居。出发前他将笔记本夹到了二手书店前高三复习笔记里,这么重大的研究成果,可得造福后辈才好,岳峰得意一笑,转身没入人海。

  

  两个月后,打算东山再起的岳峰,工作后回到家,拿钥匙开门的他瞬间被从楼梯间冲上来的警察制服在地,铐上了沉重的手铐。

  岳峰否认了自己的一切罪行,面对确凿的证据,他也矢口否认。即使如此,他也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了生命的代价。外界只知岳峰信仰邪教,杀人献祭,而这起杀人事件的所有卷宗都被设置成最高保密级别。

  

                    五

  “聂教授,这次案件我们发现了当年岳峰案遗留的笔记,您看对项目有没有什么帮助,还有这次案件的疑点想跟您详细沟通。”

  聂析快速翻看完笔记,随口夸赞:“有点小聪明,但走上了岐路,再聪明也不能用。这次的凶手怎么失败的,蠢到重复实验都出错。”

  平行世界特设队的队长唐解无视了聂析的措辞,拿出案发现场的照片直奔主题:“发现阵法后市局马上通知了我们,经检查后仪式没有错误,但分离任务失败,凶手猝死”

  “那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充能失败,在凶手动手前已经死了,阵发打开了连接通道,没有能量无法切断连接,尸体顺着通道到另一个世界去了,呵呵,这还真是有趣,怕死的人自己害死了自己。”

  “阵法跟量子纠缠设备功能一样,能连接到另一个世界?”

  “怎么能跟我研究的设备相提并论?”聂析有种被冒犯了的不悦:“我研究出的设备稳定连接两个世界的任何人,这个阵法只是连接到特定人而已,还是信号不稳定的单向监控。”

  “听说尸变研究出成果了,是什么导致的尸变?”

  “消息挺灵通嘛,用你听得懂的话说,就是一个人死后的活跃因素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但生命活性不可逆,不可能60岁的老头给他点活跃因子,他就有了40岁的身体特征,强行融入身体只能导致死亡,机体死亡又使活性下降,活跃因子本能向生命靠近,但他人的活性因子不可掠夺,这就导致尸变后活性必然耗尽,变成‘真’尸体。这过程中阴差阳错出现的被害者,在国际上公开平行世界原理之前也就无法避免了,各国都在偷偷摸摸搞研发,抢占先机,哪有蠢货会暴露秘密。具体理论等研究报告出来后你自己去看吧。”

  “明白了,感谢您的解答,不耽误您继续研究,告辞。”唐解敬礼以示尊敬,理好衣服褶皱,昂首挺胸地快步离开。

  “嘁。”年轻有为的天才先生表达出对同样是青年才俊的少将先生一板一眼的不屑,继续投身到新收到的研究思路中。“不愧是我,完美解决多维问题,按他的理论继续研究,很快就能实现跨位面直播了!”想到能和另一个自己实时视频交流,聂析眼中射出一股狂热。

                        ——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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