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因入口时味苦而得“苦菜”一名,这是家乡人默认的叫法。说来惭愧,也是孤陋寡闻惹的祸,这份苦味陪伴了我二十多年,我竟不知道它还有另外一个响当当的身份。
看了它的介绍,我对它可谓是刮目相看,甚至充满了敬意。龙葵,别名苦葵、天茄子、龙眼草、耳坠菜等,一年生草本植物;全草高30-120厘米,茎直立,多分枝,卵形或心形叶子护生,近全缘;夏季开白色小花,果实为球形浆果,成熟后成紫黑色;全株入药,可散瘀消肿,清热解毒……。
原来,它不是一般的野菜,而是一种制药之宝,药用价值高得惊人。但我懒得在一堆药物成分和功效相关的专有名词中深究,它在我的味蕾记忆中存留了一份抹不去的苦便以足够。
我还是习惯叫它苦菜。
一般药物价值越高的植物,对于生长环境的要求也会越高,苦菜却例外,且例外得有点儿出奇。它于田边,荒地,河岸,甚至在村庄附近,道路两旁和房子周围都能随处可见,是一种极为随和亲民的植物,不清高,不自负。
家乡深居大山,离县城远,自给自足的生活色彩浓厚,平日吃的食物大多源自自家耕种的田地,物资不丰富,野菜也顺其自然的成为人们饮食中不可或缺的部分。
苦菜作为野菜因为味苦不能像折耳根一样被大众所宠爱,但一旦爱上它便不可自拔。家里个个都是苦菜的钟爱粉,吃肉腻了想吃苦菜,天气热了想吃苦菜,没胃口时想吃苦菜。
每逢过年,连续一个多月大酒大肉的滥灌,胃显得有些疲惫不堪,吃啥啥不香。这时,母亲和奶奶总能想到苦菜,出门溜达一圈就会提回满满的一篮。
这时的苦菜嫩得醉人,菜叶肥硕汁多,指甲轻轻一划,划痕上瞬间渗满叶汁。苦菜的第一批茎叶苦味稍浓,将洗净的苦菜放入淡盐水中浸泡几分钟能够起到去苦的作用。
苦菜多用于煮汤,且做法简易。将水倒入锅中,大火烧开,放些姜片和西红柿块提鲜,将泡好的苦菜一把放入锅中,快速翻转几下,让菜全部浸入水中,然后减火,用小火慢煮一两分钟即可。苦菜不可多煮,煮过了的苦菜会少了一分香脆,味道寡淡。
苦菜刚刚入口时有一股淡淡的苦味,嚼着嚼着,苦味就慢慢淡去,随之而来是一阵阵的甜,一苦一甜,苦消甜长,肆意的挑逗着味蕾,让人欲罢不能。
吃苦菜不可囫囵吞枣,不可一口接着一口地往嘴里塞,而是小口入嘴,慢慢细嚼,用牙感其茎之甘脆,用舌品其叶之丝滑,一咀一嚼,在牙缝舌尖细细品味这份来自大自然的苦甜,拜读一份苦尽甘来的厚重和幸福。
人在异乡,总会常常怀念家乡的味道。在江浙一带打工的村里人,每到休假之时,老乡们很少用大酒大肉来犒劳自己,几个老乡会互相邀约,到郊外或河边寻苦菜。拥挤的小租房里,一大锅苦菜,一盘花生米,一盘从家乡带来的酸菜,一碗泡好的木姜子,几个老乡酣畅淋漓把酒欢,酒逢老乡千杯少,酒不醉人人自醉。
近些年回老家的次数越来越少,假期回家也多半呆在县城里,为了吃一顿地道的野生苦菜,总是早早起床到街上,等从农村进城卖菜的奶奶们。因为,只有她们一直记得这份苦甜,她们也知道还有很多像我一样渴望这份苦甜的人。
下次回老家,一定要约上几个儿时的伙伴,提着菜篮,漫步于小河两岸,田里山间,在乡野里寻找儿时留下的足迹,再次亲手堪折这份苦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