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刀山做自己; 你要尝尝糖的滋味,但不要变成糖!《刀峰》 读书笔记
毛姆说初稿完成后,他于信中写道:“写这本书带给我极大的乐趣。我才不管其他人觉得这本书是好是坏。我终于可以一吐为快,对我而言,这才是最重要的。”
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还是只能可悲地任凭命运摆布?
生命的大哉问
“刀锋”一词出自印度教圣典《迦托·奥义书》:悟道之途艰辛困难,如同跨越锋利的剃刀。若救赎之路必经刀山,找到答案的代价为何?这是故事主角拉里心中的疑惑。
若真有人在刀山上找到答案,那该如何看待山下的俗世呢?
剃刀边缘无比锋利,欲通过者无不艰辛;是故智者常言,救赎之道难行。
《迦托·奥义书》
乱世的众生相
毛姆并未写出一本说教气息浓厚的传道书,而是秉持小说家的敏锐观点,冷眼旁观生命的沉重,并以游记的轻松口吻与言情小说的情节,层层包覆令人不胜唏嘘的人生真貌,
无论男女,不仅仅是代表自己,更反映出生的地域、是在城市抑或农村。学会走路、儿时常玩的游戏、从老一辈听来的传说、习惯的饮食、就读的学校、热衷的运动、阅读的诗篇与信仰的神祇,等等。凡此种种,均造就了一个人的样貌,光凭道听途说不可能通盘了解,必得亲身经历,进而融入自我生命。
书中有关的人物无不如愿以偿:艾略特成为社交名流;伊莎贝尔凭着巨额财产,活跃于上流文化圈;格雷有了轻松赚钱的稳定工作,每日朝九晚六;苏姗·鲁维耶的生活无虞;苏菲求得一死;拉里获得幸福之道。
时间是一把雕刻刀,最终会把每个人雕刻成自己潜意识里以为正确的样子。
梦想如月,现实如刀,觉强如石!
谁也说不清什么样的人生是完美的,也没有人知道你应该过怎样的一生。
我们大部分都过着高度相似的生活,人生轨迹千篇一律,没有胆量和条件追随自己的心走。大部分人都永远默默无名;生命走到尽头时,或许不会留下什么痕迹,犹如掷入河中的石子,不过暂时溅起水面涟漪
LISA -- 我喜欢毛姆对小说中人物的细致描写。
我认识艾略特·谭伯顿已有十五年。他将近耳顺之年,身材高挑、举止优雅且五官俊朗,一头波浪般的粗黑发缀着斑白,外貌因而更显出众。他的穿着向来华丽,衣服多购自巴黎的夏尔凡,但西装、皮鞋与帽子则是伦敦品牌。他不屈不挠,一旦锁定猎物,便非捕获不可,好比植物学家不畏洪患、地震、热病或凶狠土著,只为觅得一株珍稀兰花。
从旁观察看他杀价甚是好玩,举凡据理力争、连哄带骗、大发脾气、动之以情、奚落店家、找出物品瑕疵、扬言不再光顾、唉声叹气、无奈耸肩、好心相劝、怒目横眉走向门口,等等,无所不用其极,等到终于说服对方了,他就摇摇头,面露哀伤,仿佛无奈地接受差强人意的结果。
布雷德利太太年轻时想必是个美人,五官虽非精致,但十分端正,眼眸明亮动人。但她那张蜡黄的脸已然下垂,几无妆容可言,而且显然也陷入中年发福的危机。我猜想,她应该倔强地不愿认命,因为她坐得直挺,直立的椅背并无软垫。她身穿蓝色礼服,织工繁复,坚硬的胸衣把领子撑得老高,一头白发烫成道道波浪,梳理得一丝不苟。
伊莎贝尔身材高挑,有张鹅蛋脸,直挺的鼻梁、美丽的双眼,以及仿佛家族遗传的丰厚嘴唇。她外表出色,但略微发胖,或许跟年纪有关,我猜她愈老会愈苗条。她的双手结实,短裙下的双腿显得有些臃肿,皮肤则姣好红润,想必与刚才的运动和开敞篷车有关。她为人活泼大方,不但容光焕发、诙谐开朗,也懂得享受生活,欢快的性格足以感染旁人。她的举手投足自然不造作,相形之下,艾略特的优雅自持显得俗不可耐,而她清新的作风,则让布雷德利太太干瘪多纹的脸庞更显疲惫苍老。
对“拉里”的描写
他将近六英尺,体形瘦削且手脚修长;相貌干净,称不上俊朗却也不算难看,神色腼腆,并不引人注目。他虽未开口,却好似参与了讨论。
我注意到他的双手,修长却不算大,外形好看又结实,想必是画家乐见的素材。他的身材微壮,不致显得秀气,反倒该说他给人坚韧的感觉。他的神情沉静严肃,脸部晒得麦黄,几无其他色调,五官则端正无奇。他的颧骨偏高,太阳穴凹陷,一头深棕发微带波浪。睫毛既粗且长,双眼因深入眼眶;而且奇黑不见底,模糊了与瞳孔的边界,眼神因而格外锐利。他的笑容既阳光又甜美,不过分灿烂耀眼,而是由内而外照亮脸庞。
我不想勉强自己当个大学生,也不认为老师教授的知识是我想避免的错误。大学教师的人生阅历广,你学得也会比较快,如果没人在一旁提点,免不了要走许多冤枉路。”
“或许吧。我并不怕犯错,搞不好会在其中一条冤枉路上,找到人生的目标。”
“那你的人生目标是?”
他略为迟疑,然后说:“问题就在这里,我也还不太清楚。”
沐浴在初秋的暖阳之中。这栋房子位于泥巴路上,少了新英格兰旧式木板房的优雅,充其量只称得上宽敞舒适,但从门前台阶放眼望去,只见黑顶的红色大谷仓、成排的老树,远处则是棕色田野,颇为赏心悦目。纵然风景缺乏变化,但耀眼的阳光伴着年岁的余晖,显得亲切宜人。一大片原野在面前展开,竟教人激动起来。冬季时一定寒冷苍凉,盛夏则势必焦炙难耐,而唯有此刻莫名地动人,广袤的景色似在召唤灵魂前去探险。
我很喜欢一段对话。。
我不希望把人生花在买卖债券上头。”
“这也没关系,你可以去律师事务所或念医学院啊。”
“那也不是我想做的事。”
“那你想做什么呢?”
“闲晃吧。”他语带平静。
我是哪根葱,干吗为这些有的没的烦恼呢?或许因为我是自大的讨厌鬼吧。追随前人走过的路,然后随遇而安,会不会比较好?’然后回头想到自己的伙伴,不到一小时前,还跟你有说有笑、活力十足,如今却成为一具冰冷的遗体。一切都这么残酷,毫无意义可言。你不禁会想问自己,活着到底是为了什么,人生究竟有没有意义,还是只能可悲地任凭命运摆布。
他也不懂自己。他不谈自己的目标,可能是因为根本没有明确的目标。他有没有可能在寻找什么,但是并不清楚自己要什么,甚至也没把握找得到?他可能在追求某种虚无缥缈的理想?好比天文学家想寻找一颗星体,而它唯一的存在证据就是数学上的计算结果
有时候我觉得他好奇怪,好像梦游到一半,忽然在陌生的地方醒来,不晓得自己身在何处。
我还记得,某场战斗过后,许多法军的尸体层层交叠,好比木偶剧团破产后剩下的提线木偶,不再具有任何利用价值,被胡乱丢在灰尘满布的角落。当时我有个念头,跟拉里对你说的一样:死人完全就是死透的样子。
而我深感难过的是,他们看起来无足轻重,不剩半点尊严,成了遭戏班丢弃的木偶。我有很多时间都在思索,反复问自己人生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悠闲地在卢森堡博物馆待了一个小时,看了几幅我欣赏的画作,之后到花园闲晃,追忆年少时光。一切情景如昔。学生同样三两结伴,沿着沙砾小径散步,热烈讨论着喜爱的作家;孩子仍然在保姆的看顾下,滚着铁环玩;老人依旧晒着太阳,看着早报;
的中年妇女照样坐在公共长椅上,七嘴八舌聊着物价又涨了多少,挑剔着家中用人的大小毛病。可能不实用,也可能很实用,但是非常有趣。你真的很难想象,读懂《奥德赛》的原文有多么令人兴奋,仿佛只要踮起脚尖,伸出手来,就能碰到天上的星星。
这一两个月,我在读斯宾诺莎的作品,不敢说理解得透彻,可是非常开心,好像乘着飞机,降落在层层山峦中的一片高原,万籁俱寂,空气清新,有如好酒沁人心脾,实在太美妙了。
我真希望能让你了解,我给予你的生活有多么充实,也希望能让你体会,精神生活有多么美妙,体验有多么丰富,没人可以设限,这样的生活才幸福。而唯一能跟它媲美的经历,就是独自架着飞机在天空翱翔,越飞越高,四周无边无际,让人沉醉在无垠的空间里,这种感觉无与伦比,远远超越世俗的权力和荣誉。前几天,我在读笛卡儿,他的作品,字里行间流露出一股自在、优雅和清明。真是美!
他说的东西在我听来都好新奇,我虽然摸不着头绪,却又觉得兴奋莫名,好比神志清醒地躺在阴暗的房间里,忽然有道光线穿透窗帘,心里明白只要拉开窗帘,眼前就是一大片原野,正沐浴在晨光之中。
我永远忘不了那段路途:一路上万籁俱寂,只剩我的脚步声,以及农场三不五时传来的鸡叫。后来天空渐显灰白,既不算亮又不太黑,接着是第一道曙光,太阳升起,鸟儿全都开始歌唱,翠绿的乡间、田野和树林,还有田埂中的麦子,在清晨的寒光中显得银闪闪的。
我们沿莱茵河步行的时候在那里停留过,我很喜欢那座城市,阳光照耀在屋顶与河面,还有古意浓厚的狭窄巷弄、各式别墅花园、栗树夹道的大街,以及洛可可风格的大学建筑上时,尤其令我着迷。
对“艾略特”的描写
在我眼中,他显得可悲至极,活着以社交为目的,宴会即是他的氧气,未受邀是奇耻大辱,独处是丢脸难堪。如今人渐苍老,更是极度恐惧。倘若对他说如此人生缺乏意义,艾略特便会百般诧异地盯着你,认定你低俗无知。他说道,“我会拿着天主教大人物的推荐函进入天国,想必所有大门都会为我敞开。”
这位老友为人亲切和善,一生却是如此傻气、无用又微不足道,我想到这里就悲从中来。他出席过无数宴会,和许多王公贵族、爵士名流来往,如今都毫无意义,这些人早把他给忘了。
对“伊莎贝尔”的描写
天生丽质也好,后天妆点也罢,你那双手的每个动作都散发着美感,时而像花朵,时而像飞鸟,任何语言都不足以形容,活脱脱是出自格列柯的肖像画。伊莎贝尔边听,边端详着修长的手指与修剪整齐的指甲,得意全写在脸上。
自我牺牲的情感足以压倒一切,就连欲望和饥饿都相形见绌,这是对自我人格的最大肯定,就算因此走向灭亡也在所不惜。无论为什么牺牲,都无关紧要,值不值得也非重点。
许多人都饱受恐惧的煎熬。我不是指害怕身处密闭空间,或者害怕站在高处,而是害怕死亡,更惨的是害怕人生。他们多半看起来非常健康,生活富足且无所牵挂,却被恐惧折磨。我有时会觉得,这是最让人困扰的情绪,这是否植根于深沉的动物本能,自从远古先祖首次感受到生命的颤动后,就代代遗传了下来。
凡是对我有深远影响的人,几乎都是碰巧遇到的,但回想起来,却好像命中注定,仿佛全是在我需要他们时出现的。
如果祈祷虽然有疑虑,却依然诚心诚意,疑虑自然就会消除。根据从古到今累积的经验,证明了礼拜仪式对精神的影响很大,前提是你能全然投入,享受仪式的美好,上天就会赐给你宁静。
我二十三岁时去过塞维利亚,同样深深着迷:一条条蜿蜒的白色街道、宏伟的大教堂,以及瓜达基维河广阔的平原。我也喜爱安达鲁西亚女子的韵味和开朗,喜欢她们深邃闪耀的眼眸,喜欢她们的黑发上佩戴的康乃馨—相互映衬之下,发色显得更黑,花朵也更艳丽。我还欣赏她们娇嫩的肤色与诱人的丰唇。青春就是美好。
公园里一片漆黑,白色的人影来来去去。我还记得白天的美好,有耀眼斑斓的阳光、五颜六色的嘈杂人群,以及辛辣芳香的东方气味,这些都让人心醉。
那三尊梵天、毗湿奴和湿婆的头像,赋予了这些地方神秘的意涵,就像画家凭着一件物体或一抹色彩,就让构图显得完整一样。
印度教认为,宇宙没有起点也没有终点,而是从成长到平衡,从平衡到衰败,从衰败到崩解,从崩解到成长,如此永恒循环着。没有所谓的开始。从古至今,个人灵魂就与天地同存,本质则由前世决定。
他的表情不断变化,时而凝重,时而愉悦,时而沉思,时而戏谑,伴随着思绪,宛如很多小提琴奏出协奏曲的不同主题时,钢琴所泛起的涟漪。尽管话题严肃,他却说得自然,语气像闲谈一般,或许略为迟疑,但毫不费力,仿佛在聊着天气或庄稼。
群山中森林茂密,薄雾笼罩在枝头,还有下方那座深不见底的湖泊。太阳从山峦的缝隙中透了过来,照得湖水银闪闪的,我完全陶醉在眼前的美景中,内心涌现一股幸福感,以及超然物外的喜乐,这是前所未有的体验。这时候,某种奇异的刺痛感从脚底升到头顶,我的灵魂好像离开了身体,享受着前所未见的美好。我感到胸口充满超乎人类的智慧。
陶醉的当下,我所感受到的宁静、欢乐和踏实感,依然留在心中,那目眩神迷的美好景象,依然鲜明生动。”
如果没有骇人的地壳变动,就见不到喜马拉雅山的壮丽;中国工匠能把花瓶烧得薄如蛋壳,并赋予优美的造型,点缀美丽的装饰,着上迷人的色彩,涂上灿然的光泽,但是蛋瓷不改易碎的质,只要失手掉在地上,就成了满地碎片。同理可证,我们在世界上所珍视的价值,也只能跟邪恶并存,不是吗?
发明轮子是个人的功劳,发现地心引力也是个人的功劳。有因就有果,光是投石入池,宇宙就不一样了。印度圣人并非过着无用的生活,他们是黑暗里的盏盏明灯,代表着一种理想,可以启迪其他人。普通人可能到不了这种境界,但是懂得予以尊重,这就足以影响下半辈子。如果一个人变得纯洁完善,风骨就会名闻遐迩,追求真理的人自然会接近。如果我照自己的意思过活,也可能影响别人,就算只是投石入池的涟漪,也会引发另一道涟漪,再引发第三道涟漪。说不定有些人觉得我过得幸福又平静,到头来又把所学传给其他人。
秋日早晨的空气清新,令人备感舒适。天空一片湛蓝,夜晚显得肮脏的克利希大街,如今却展现些许活泼的气象,好比满脸脂粉的瘦削妇人,踩着女孩般的轻快脚步,其实并不惹人厌。
拉里已如他所愿,淹没于喧嚣激荡的人海,其中有众多矛盾与利益纠葛,有人迷失于失序的世界,有人坚信善良,有人外表笃定,有人内心彷徨,有人慈悲为怀,有人不知变通,有人轻信他人,有人防卫心重,有人恶劣,也有人慷慨,凡此种种构成了美国众生相。
拉里,作为哲学家维特根斯坦的原型,被毛姆写进了这本《刀锋》里,他带着始终超然的气质、迷人的微笑、以及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不停地行进在充满无限可能性的人生之路上。
我喜欢的句子:
1、 剃刀锋利,越之不易;智者有云,得渡人稀。
2、 寻找真知、解救自我的过程是艰难的,就像行走在锋利的刀锋上。
3、 嗯,你要尝尝糖的滋味,但不要变成糖。因为你还要去尝更多的滋味。
4、人生如果不想随波逐流,就等于是场豪赌,失败的人不胜枚举,成功的人寥寥无几
5、吾不与人争,胜败均不值。钟情大自然,次之为艺术。
6、生命之火暖双手,他日余烬消逝,吾可安然离去。
7、如果不时常出现,就会被人遗忘。
8、 爱情就好比航海技术很差的水手,颠簸的航程会让人受尽各种折磨。
9、女人最满意的职业还是婚姻。夫妻忠于彼此才是幸福婚姻的关键。
10、这就好比美酒,只是更令人陶醉;也好比爱情,只是更让人心碎;更好比罪恶,只是更加使人着迷。
11、钱最大的用处就是省时间。人生太短但要做的事太多,所以分秒必争啊。比方说,明明可以坐巴士,却徒步从甲地走到乙地,或者明明可以搭出租车,却偏要坐巴士,不是会浪费很多时间吗?
12、平淡处世,凡事随和,慈悲为怀,戒除私心,节制性欲。
13、最伟大的理想应该是自我实现。
14、世界好比一场游戏,有喜有忧,有道德有罪恶,有知识有愚昧,有善有恶。
若创世之初缺乏罪恶和痛苦,游戏何以继续?
15、 即使时间永恒,善仍是善,白依然白;中午的玫瑰虽不比清晨来得娇美,曾经娇美的事实并不会变。世间万物都有终点,傻子才会以为一切不变,但是更傻的是不去把握当下,及时享乐。如果事物的本质就是改变,不妨把它当作人生哲学,濯足清流,抽足再入虽非前水,依然沁凉不减。
16、人往往妄自菲薄,智慧才是解脱之道;救赎不必靠出世苦修,只要舍弃自我即可;行事不为私利,能常保心地纯洁;责任就是契机,让人学习放下小我、成就大我。